胤礽抬頭看向窗外,如玉的指節輕釦著手中的瓷盞。
“若說懷疑,其實很早就有了,當日在別院,明徽本想查探那位番邦之人,卻遲遲未能尋到那絲黑氣。而原本以那人的微末道法,決計不可能躲過地。”
“自那時起,胤礽便在猜測,這人究竟躲去了哪裡?究竟又是什麼地方,能將這般汙濁之物遮掩地如此隱秘。”
答案只有一個,絕對的純淨亦或絕對的汙晦。
看著眼前氣息極度平和安然,似是泛著淡淡佛光的老者,胤礽微微闔眼:
“禪師難道不覺得,您這身氣息,有些過於純粹了嗎?”
純粹的簡直不像活人,而像是一個已然得到度化的高僧。看著眼前人面上的笑意終於徹底消失,胤礽雙目微闔,良久方才繼續道:
“還有那日夜宴,禪師特意過來,便是為了看在下是否當真中招吧!”不知想到什麼,胤礽聲音微沉:
“獻祭之人,靈魂必須沾染上汙晦,當日藉由成嬪之手送來的玉面觀音便是引子,倘若我當時當真被貪慾迷了心智,恐怕那日被選作祭品的,應該就輪不到九弟了吧?”
胤礽輕嘆一聲,目光卻從始至終沒有分給這人半分。
“不愧是殿下!”
看著窗外不斷變化的雲海,無妄微微怔了片刻,遍是紋路的大手輕撫上了懷中一處,略做摸索之後,很快一塊鵝卵大小,似玉似珠的橢圓物品便被這人拿
在了手心。
而隨著這件東西的拿出,撲面而來的空明禪意險些讓胤礽也失守了片刻。
神色複雜地看著手中的舍利子,無妄雙目微闔,半響方才雙手合十,喃喃道:“阿彌陀佛,果然啊,不是自己的終究不是………”
師傅的臨終囑託依舊再耳,當日將這顆舍利傳下之時,他曾在佛前起誓,亦曾在師傅跟前信誓旦旦地保證,這輩子必然不會將其用做滿足私慾。
佛家常言,苦海無邊。
或許在他將手伸向眼前這顆舍利之時,便已經無可回頭了吧!
無妄雙目微闔,額角間密密麻麻的皺紋愈發清晰了許多:
“殿下您天資縱橫,怕是未曾體會過吧,三十餘年來進不得退不得,無論如何參悟道法,積累功德,修為依舊不曾有絲毫提升……”
再次睜眼,無妄眼中不覺多了絲血色,此刻正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之人,這一刻無妄常日裡的佛性退下,人性的這一面在今天盡數展露於人前。
“近千年來,我是整個寺中唯一一個參悟真道,踏入另一方天地之人,然而三十又三十,從每日只會敲著木魚的小沙彌,到如今垂垂眉眼斑白的垂垂老者,如今竟也不知,究竟是福亦或禍端了………”
或許從一開始便沒有看到另一片廣闊天地,永遠做一個無知無覺,只懂的每日唸經打坐的小沙彌還要自在許多。
無妄滿是痛苦地捂住了臉。
胤礽輕嘆一聲,世上靈氣稀薄至此,明明擁有希望,卻最終茫然四顧只得絕望。永遠停留在那一步進不得退不去,他心中清楚,這種感覺已經足矣將一個人徹底逼瘋。
因而不管什麼時候,胤礽從未想過,將修行的方法傳下去。
“所以!”胤礽神色複雜道:“禪師同那些人的交易,真正想要得到的便是我身上的靈力吧?”
“抱歉!”這一刻,看著眼前這個幾乎從小看到大的孩子,無妄眼中終於多了些什麼。
對面的胤礽此刻已經站起身來,俞青色的袍腳劃過一道青影,知曉對方的來意,無妄輕嘆一聲,最終還是選擇提醒道:
“老納知曉殿下修為高深,但對方手中有奇物,十分厲害,甚至可以惑人心智,殿下屆時請務必不要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