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塊兒地,早前不過種些瓜果時蔬,等發覺了這點子妙處後,漸漸地,胤礽常日裡一應食材大都取自此處。
四阿哥偶爾過來,還會像模像樣地拿起鋤頭親自鋤上幾下:“若是天下莊稼,都有這般長成,底下百姓也不至諸般困頓………”
得,這位什麼時候都不忘這憂國憂民地德行。胤礽心下暗忱,老四這性子,不論當皇帝還是王爺,都是少不了地勞碌命。
不過近段時間,朝中大事頻發,胤禛卻是難得清閒了下來,連往園子裡跑地次數都多了起來。胤礽頗有興致地看著眼前一邊熟練地剝著粽子,一邊還能抽出嘴來冷冷回懟小九的四弟,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對局勢的敏銳程度簡直天生地。
“二哥這裡的東西就是好吃!”臨近湖邊的亭榭下,胤禟狠狠剜了一眼對面兒的老四,滿是食物都塞不住這張破嘴:
“哪像宮裡頭那些,年年變著花樣來,偏每年味道都是差不離兒地。今兒我可得在二哥這兒吃飽了再進去。”
“宮中精細慣了,一種食材數十種工序,確實少了些風味。”說實話,在宮裡住了這麼些年,胤礽也不大愛那些東西,連每年一度聲勢浩大的龍舟競渡次數多了也覺地不過如此。
一行人就這麼聊著天,一直到晌午十分方才慢悠悠地踏入宮門。
澄虛榭內,鼓舞聲漫天,福海之下,所有賽手已然全部就位,除去康熙帝,此刻人已經來得差不多了。專屬於八阿哥的席坐內,此時更是圍滿了人,前來敬酒之人可謂絡繹不絕,端地是一派烈火烹油之勢。
胤禟張了張嘴,可看著人群中心八哥那張溫雅如舊,卻隱隱帶著志得意滿的面容,最後這雙腿,還是沒能踏得出去。
聰明如八哥,慧察人心到了如此地步,當真會不懂嗎?
養心殿內,比之前些時候,胤礽敏銳地發覺,自家汗阿瑪頭上的零零落落的白髮復又新添上了一些。越到後面,養身丹的藥性只會愈發趨近於無,以胤礽如今的修為,已然看出了眼前之人看似強健之下的種種隱患。
而這些症候,在大哥被徹底圈禁之後愈發明顯了許多。
胤礽想,大哥有一點是沒有錯的,在汗阿瑪眼中,大哥這個長子份量必然不會比他更重,卻絕
計不比旁的兄弟們來地輕。
“汗阿瑪這幾日瞧著又消瘦了許多,公務再是繁忙,也該好生歇著才是。”心下微嘆,胤礽到底什麼也沒說,只將桌案上壘成一摞摞地奏摺放置一旁,溫言勸道。
不知過了多久,方才聽到案上那人輕嘆道:“現如今還盼著朕長命百歲的,也只有保成你了。”
“汗阿瑪……”
輕拉著自家兒子的手,比之胤礽光潔如舊,康熙此刻手上已經不可避免多了許多褶痕,歲月從來無情,即便每日鍛鍊,仍然避免不了鬆垮地痕跡。
素來威嚴彷彿無懈可擊地帝王此刻難得露出了些許疲色。對任何人而言,體力精力的衰退都是件極可怕的是,何況權掌天下的帝王呢?
這一刻,胤礽竟然從自家汗阿瑪身上看到了不安。
是的,不安,有託於自小危機四伏地環境,哪怕日後手握大權,康熙心底最深處仍是極度不安地。每每生病,亦或全身無力之時,康熙便不可避免地想到幼時,那段即使發了天花危在旦夕,卻被隨意打發在宮外的日子。
想到年幼的自己渾渾噩噩地扒著車門,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眼前硃紅色的城門,紫禁城是如此高大宏偉,可那麼大的城池中,卻唯獨容不下一個小小的他。
想到剛登基那會兒,那個人在他面前一刀將最愛的小馬駒連頭砍斷,溫熱地鮮血濺了他一身,連同身上明黃的龍袍,彼時的小玄燁已經知道,那只是一種震懾,一種示威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