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七年,初雪
今年的冬日好似來的格外寒冷一些,年關未至,簌簌而落的雪花很快便將這金玉堆砌而成的紫禁城染至一片霜色。
尚在白日,諾大的宮道之上此刻卻已是空寂一片,少有在外行走的幾位宮侍也是低垂著頭,腳步輕緩中帶著些許急促,生怕發出丁點響動。御花園,素日喜歡聚起來賞梅吟雪的宮妃們這會兒也沒了影子。
分明不過是個再普通的日子,整個紫禁城卻像是被突兀地摁了暫停鍵一般。
乾清宮
上好的紅蘿碳緩緩燃著,躍動的火光下,一股淺淡的青木香沖淡了室內纏綿不絕的苦藥味。
內室,越過重重屏風,約莫四五歲大小的小孩兒這會兒正靜靜躺在床上。通紅的小臉。面上,額頭上依稀可見的紅疹無不說明眼前這個孩子正在遭受著什麼。
天花,這個人人懼之如虎,談之色變,一度被滿清貴族視若頭等大患的存在。
看著眼前燒的已經有些迷糊,不斷囈語的孩童,年輕的帝王好似看到了當初狼狽出宮,茫然失措的自己。回過神來,一雙稚嫩的小手已經被牢牢握於掌心。
“回陛下,太子殿下身子素來穩健,如今痘症已發,按理來說應該早些清醒了才是。如今這…… 這……”
“請恕老臣無能……”
顫抖著放下扣著脈案的手,陳院判幾乎釀蹌著跪倒在地。不過短短几日的功夫,這個尚還未至天命之年的老太醫頭髮卻已然白了一半。然而只要一想到這幾日各宮之內無聲無息消失的那些人,老院判便忍不住心中的顫意。
帝王一怒,伏屍千里。
眾宮侍不自覺低下了頭,諾大的乾清宮,一時間近乎落地可聞。
眼看夕陽西下,玄燁依舊靜靜地坐在塌前,目光自始至終沒有從眼前之人身上移開過。連身上的便服都還是那日匆忙從早朝上帶下來的,此時袖口龍尾處已然帶了些許褶皺。若在往常,這對素來注重儀表的康熙帝可以說決計是不可能出現地。
一眾宮侍心下更添幾分忐忑。
沒有理會地上宛若驚弓之鳥的眾宮人。年輕帝王親手接過一碗深褐色的藥湯,一勺勺往榻上之人喂去。
層層帷帳包裹著的床塌之上,小孩兒這會兒顯然已經燒的不省人事。然神奇的是,對於喂到嘴邊的藥物,卻仍是下意識的吞嚥了起來。
此情此景,饒是自認“經歷”頗多,早已練就了石鐵心腸的年輕帝王也心下一陣痠麻。
“保成素來乖巧,從來不願教皇父憂心。”
一旁侯著的梁九功見狀大著膽子上前,抬手抹了抹眼眶:“早前殿下水米不進,這萬歲爺一來,竟也這般乖巧的喝下藥了。可真真是父子天性………”
“萬歲爺安心,太子爺孝順,必然不願見陛下為之這般傷懷。”
“是啊,陛下您已經幾日未歇,若是殿下醒來必是不願的………”開口的是保成如今的掌事嬤嬤,因著早前仁孝皇后的情分,於康熙這兒素有幾分體面。這幾年陛下龍威愈勝,在眾人緘默的當口,也只有早前的老人,敢上前說上幾句。
上好的白玉瓷器碰撞在桌壁上發出叮咚聲響。玄燁卻沒有再說話,只將手上的白玉扳指隨意取下,佈滿老繭的食腹一下又一下摩擦著兒子燒紅了的臉頰,輕緩地分豪不似早朝之上生殺予奪的帝王。
室內又是一陣熟悉的靜默。
今日已經太醫所言最後一日了,若是再不醒來……御醫沒敢明言,然不斷髮顫的身體在此刻已然說明了一切。
眼瞧這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臺上的燭火不知不覺間已經燃下過半。年輕帝王素來挺直地脊背在此刻竟有些微微塌下。
同一時間,識海中,渾然不知自個兒已經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