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磕碰到一起,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響。
顧景天低眉斂目,伸出筷子,一邊自盤裡夾菜,狀似不經意道:“灝南,方才我交代你的事,你給大夥兒說說。”
握住筷子的手陡然頓了頓,顧灝南掀了掀嘴角,沒接話,心頭耿了一團氣兒,咽不下,吐不出,如果對方不是父親,他是決計不容許有人這樣毫無忌憚地算計他,他請“準兒媳”回來,也叫上他這個兒子,吃頓便飯,在情在理,自然是無可厚非,他氣的是,父親居然瞞著他也知會了顧小北,還逼著他在席間向眾人宣佈,他和王婉菲,將於本月底完婚。
至於顧小北,也不清楚那丫頭跟他耍什麼把戲,明知他不喜歡,她同那小子一起,還硬帶了他回家吃飯。
顧灝南居然敢逆他老爺子的意,一干人等,大氣都不敢出,皆小心翼翼地關注著,後續發展。
心子咯噔一下,此情此境,似曾相識,三年前,他當著眾人,說出那樣決絕的話,眉毛都未動一下,從那天起,心上就刻了一道傷,至今,傷口結了疤,仍然是傷疤,一朝印上,便是一世揹負,她真的經不起,他再補上一刀。
良久,彷彿是一個世紀那麼久,這場父子間的對峙,終於還是由父親妥協。
顧景天正色道:“既然灝南不好開口,那我這個當父親的便替他說了。”
“爸——”顧灝南出言阻止,極力剋制著離席的衝動。
老爺子面不改色,“灝南和婉菲擇在月底完婚。”
同眾人一樣,王婉菲有片刻地錯愕,未錯過,桌下,顧灝南置於膝上的手,握得死緊,以至於,關節處,泛起駭人的灰白。
王婉菲以手覆拳,顧灝南蹙了蹙眉,冷眼睇她,心下一凜,寒透脊髓,她咬咬牙,堅持不放,直至他的五指漸漸舒展開來,她才緩緩收回了手。
果真,顧灝南一如三年前般,再次屈從於自身的利益,他可以說著世界上最動人的承諾,我寵著你,愛著你,我可以給你世界上你想要的一切,現實,卻是足夠諷刺的截然相反,跟他的家族,仕途,還有一切一切不可違逆的種種相比,她永遠是輕渺如塵埃般,微不足道。
他給的信仰本已是風雨飄搖,終於,在此刻,全面坍塌。
如果三年,不足以令她離開。
如果訂婚,不足以令她離開。
如果亂倫,不足以令她離開。
今時今刻,她終於有了足夠充分的理由,轉身離開。
“臉怎麼這麼白?”許鳴突然開口。
“嗯?”她訥訥的反應。
怔忡間,他白皙得不像男人的手已經探至額頭,“好涼。”他蹙了蹙眉,喃喃道,旋即執起她的手,輕握住揣進衣兜兒裡,“暖和了吧?”許鳴痞笑道,衝她眨了眨眼。
她努力擠出絲酸澀的笑,“暖。”她輕聲說。
她自小,體溫便較同齡人低,大熱天的,手腳也會寒涼,十指連心,連帶地,心也是涼薄的,有一類人,對於她沒有的,而又迫切渴望的東西,有著近乎偏執的熱衷,她便是那一類人,打從記事起,她便追逐著,一種叫做溫暖的東西。
先是梓軒哥,他像冬日裡的薄陽,和煦卻不夠溫暖,終是暖不進心窩。
那樣的暖,輾轉她又從朋友處得到一些,卻還是不夠,她是自私的罷,努力追逐,拼命汲取,盲目到遺忘了初衷,她想不明白,或是還未遇到,真正她希求的溫暖。
開始的時候,總是懵懵懂懂,等到發現的時候,為時已晚,她漸漸地貪戀上,某個男子和著父愛般寵溺的溫暖,那個男子是小舅,在抗拒與妥協之間,她終於卸下心防,朝著那團暖,飛蛾撲火般,自取滅亡。
許鳴卻像六月裡,似火的驕陽,熱烈得幾乎要將她灼化,照耀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