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邊景象很快在視野中變得清晰。李雲心看到那炊煙自何處來了。
岸邊的花草叢之後竟然有一條淺淺的溪流。溪流在快要匯入洞庭的時候打了個彎兒,圈出一片鋪著卵石、生著青荇的淺灘。灘邊有一株月照花樹,與劉老道從前龍王廟門口的那株月照大小相當。
也如同李雲心第一天到渭城裡一樣,這一株月照落了一地的細小花朵。粉紅色的小花瓣鋪滿如茵的綠草地,看起來美麗又夢幻……
只是有一個人煞風景。
那現了高大法身、生著一個魚頭的洞庭君,竟然穿了一身農戶的短腳褲,坐在那一株月照下,生了一堆篝火。沒了那一身大紅袍襯他,如今看就顯得有些滑稽。
那篝火看起來也不是用法術幻化出來的。用的是溼柴,火裡有黑煙。
火堆的另一邊坐了一個黃衣的女子。生得不算美麗,勝在年輕秀氣。神色有些木木的,跪坐著。微微側臉看淺淺的溪水,手裡執一朵紅花。
而洞庭君在烤一條魚。
第二百零四章 執掌洞庭
見李雲心掠過來站下,也不抬頭。只道:“你坐。”
李雲心不曉得他在弄什麼玄虛,只仔細看了一眼那被洞庭君穿在木枝上的魚。說來也是暴殄天物——好好一尾紅鯉魚,只颳了鱗,卻似乎沒有去內臟。就這樣用樹枝從口到尾地穿了,架在火上烤。半生不熟,味道也不十分好聞。倒像是一向不沾陽春水的闊少小姐難得興致大發一回,搞出來的玩意兒。
不過鯉魚精烤鯉魚,這件事也奇。
李雲心覺得洞庭君不會沒來由地做這件事,便一言不發地也跪坐在那黃衣女子對面。
女子沒什麼明顯的反應,仍舊沉默著。
如此坐了一會兒,洞庭君才將火上的魚翻了個身。盯著那魚,說道:“我這宮中的洞庭,乃是外面那洞庭三千年前的模樣。”
“三千多年前,我是一尾紅鯉,便是這樣子。”他看著李雲心,“在這淺水裡遊。那女子穿鵝黃色的衣裳,執一朵紅花,在這樹下了生了一堆火。她是餓極了,要捉魚烤著吃的。當時她看見我,便將——”
“這女子……那女子是誰?”李雲心看了一眼他對面的黃衣女人。沒什麼出奇之處。最合理的推斷……或許是洞庭君擄來的人,“擺”在此處,當做玩物。
“是誰?”洞庭君笑起來,“你當然知道她的。本君不殺你,有些原因也是因為她。唉,可嘆這世事無常,緣果也無常。你這人,說是幸呢,還是不幸呢?”
“那女子在三千多年前只是一個初修道的小道士,意境罷了。懂點道法,沒什麼神通。那時候看起來倒是狼狽。這世間,人修千千萬萬。那樣多的人最終都沒能修得大道,死掉了——玄境的人修算是道法通天,可又有多少的壽元呢?千年已算長久了。六七百年羽化,也不算短命。”
“可是她呀……竟然就活了三千年呢。”
李雲心沉默了一會兒,輕而慢地吐出一口氣。
“書聖,還是劍聖?”
“莫急。”洞庭君擺了擺手。那魚的味道聞著終於好些了。
“卻說這女子呀,後來嫁了人。嫁的人呢,也算是一表人才。育有一子。照理說依著人修的說法,這孩子算是道子。但偏不愛修道。他不愛修道,倒是愛慕世間的繁華。那時候呀,這洞庭周邊,俱是水澤,也沒什麼皇帝,而叫南澤。”
“那時候這裡叫做……”
“南澤百國。”李雲心道。
他第一次去見洞庭君,是誆了那白鷺鎮的丁掌櫃、趙官人、孫員外帶他去。在船上的時候三人說起“洞庭君”這個名字,便也提到了慶國一地從前的歷史。他本以為那是野史做不得真,豈知今日被洞庭君證實了。(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