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了很多問題,比如當初為什麼決定進國安,比如國家是什麼,政府是什麼,比如自己的信仰是什麼,活著是為了什麼……
他像個哲學家一樣探究著很多自己過去不曾在意的本源,但他知道,他畢竟不能哲學地活著。
“安遠,下來,公公說你破解了密碼,獎勵你打個電話!”梁筌站在樹下對他喊話。
安遠跳下來,往宿舍走,嘴裡打趣道:
“我所見到的幽,一共就你們兩個活人,他還經常不露面,再不讓我打打電話,可能真得把我憋死了。”
“你知道什麼是幽?如果那麼多人都在你面前晃來晃去,那我們就不用混了。你是沒見公公,公公可是每時每刻都陪著你呢。”進了屋,梁筌跟安遠一起坐在地板上。
“別說那麼肉麻好不好?感情他是上帝啊?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上帝說你看不見我,因為我在揹著你走。”安遠撇了撇嘴。
“幽是這個國家的魂魄,你確實看不到我們。就像你們,國安,是這個國家無形的國境線一樣。我們的使命,都是保護這個國家最機密的東西,最重要的人。”
安遠只覺得背後一涼,一個機靈竄了起來。
這公公真的是個活人嗎?什麼時候進來的?!
這是十天來籽陽第一次正式和安遠說話,也是安遠第一次仔細觀察籽陽的臉。
空氣一樣的臉。
遮蔽了“陽公公”的兵器般的冷漠,安遠有點兒不確定他是否有真身。
的確,陽公公是個太優秀的特工人員。當他不想刻意冰冷或不屑的時候,他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任何鮮明的特點,臉上也根本沒有一絲生動的表情。
若是你走在大街上,就算他跟你無數次擦肩而過,你都絕對不會注意到他的存在。儘管他也有著一副俊朗的五官,但他的斂神靜默可以使他永遠在你的視線中被虛化。
安遠往梁筌身邊靠了靠,現在他深刻地認識到,梁筌這個“保姆”身上還是有些“人”氣的。
“這麼說我也算這個國家一個很重要的人嘍?”安遠自嘲的語氣中藏著百分之三的挑釁。
“當你作為這個國家護城牆上的一塊磚石存在,你對這個國家就有意義。當你願意為這個國家做出貢獻和犧牲,哪怕你的貢獻渺小到偏執地盲從,哪怕你的犧牲微小到放棄你的生命,你就都是這個國家很重要的一個人。”
籽陽的聲音並不洪亮,帶著沙礫的質感,卻讓安遠震驚了十幾秒鐘,沉默了十幾分鍾。以至於當電話接通,當聽到蘭素曦略顯匆忙的應答聲,安遠突然有了失語的感覺。
梁筌推了安遠一下,安遠緩過神來,“小兔子,家裡門關好了嗎?”居然問了這麼一句,安遠自己都覺得很可笑。
其實那時他正想著,自己其實不是什麼城牆磚,嚴曉軍他們才算。自己應該只是一道防盜門,更或許,他沒有那麼鋼筋鐵骨,充其量只能做一把防盜密碼鎖而已吧。
雖然後來他才明白,那時的自己把耔陽的話想得太過淺薄了。
“你累嗎?”蘭素曦接起電話的剎那,臉就唰地充了血,腦子也嗡嗡直響,她沒聽清安遠的問話,只是急匆匆地想把上次沒問完的話問出口。
“呵,我家小兔子都知道疼人了!”安遠覺得心裡溫暖得一塌糊塗。
“累啊,真累。資本家真是太殘忍了,累得我吃不下睡不著,五臟六腑都不舒服。”安遠嘴裡嘻嘻哈哈地說著,眼睛漸漸溼潤了。
蘭素曦的心被安遠那些無厘頭的抱怨抽緊,酸酸地疼。她不敢再猶猶豫豫地說話,生怕再遲一步他又聽不到了,卻又不知道怎麼安慰他才好。
幾秒鐘的掙扎,她脫口而出的是:
“那就早點兒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