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不短,司機在前方沉默開車,如果後面兩人再刻意不說話,氣氛就更顯古怪難受。
馮簡終於忍不住開口:“李宛雲。”
對方淡淡應了一聲,隨後從窗外收回視線。
“你腰還疼嗎?”馮簡隨口問完這句,立刻口乾舌燥,煩惱到想拉開車門在高速公路上終結此生。
宛雲也不由沉默。“託你的福。”方答,“好些了。”再頓了頓,“你怎麼還穿著那天的西服?”
“……不是同一件,那件已經□洗。但同一款式的西服,我習慣一次性買兩件。”
“好習慣。”
這種白爛對話斷斷續續,一直到半山別墅時還在頻繁進行。
到了晚餐前兩人終於誰都受不了,只好繼續維持沉默。而珍媽看帶這樣氣場的小姐和姑爺各回各屋,互相連臉都不抬,她怎麼也不肯相信夫人所說“明明夫妻感情好得蜜裡調油”這鬼話。
週四的時候,宛雲獨自去了私人藝術館
素日城中最冷清高雅的場所如今熱鬧非凡,不少藝術系的教授和行內知名畫家都受邀參加展覽。黑色版聖誕老人妝扮的館長被圍在人群裡,滿臉正經,憂國憂民,向記者灌輸“論新銳藝術創造在本世界末受希臘影響、創新和發展”之類根本文法不通的話題。
宛雲微笑,只遠遠地向館長打了個手勢,並沒有湊上前去和媒體熱絡的意思。
她在空曠館中信步而行,偶爾在某幅畫前略停,取下旁邊編號。但也就一個鐘頭而已便無所事事下來,宛雲在吸菸區點了煙,悠閒地打量周圍。
今天大廳根據主題把牆布大背景設定成富有感染力的顏色,紅底白紋,邊角處擺著怒放鮮花,似莫奈的現場版。進口的David Austin的花園玫瑰,花瓣底部乳酪黃,只花瓣邊緣渲染少許絳玫。
那般放肆的顏色香氣,盡情綻放用生命,聲嘶力竭的美感。
宛雲曾經學插花,插花師百般囑咐鮮豔顏色在佈局中要格外慎重。結果她用十九朵玫瑰加五枝銀葉菊作出的作品,堵得對方說不出一句話。
外表清淡如她,骨子裡居然喜歡濃郁之物。有人深知這點,第一次送她的是牡丹,和臉一般大,爬牆而入時把花叼在嘴邊。深夜聞到響聲她推窗,對上的便是那花和那雙眼睛。
一支菸很快就燃盡,宛雲最後看了眼怒放的玫瑰,準備轉身離去,隨後頓住身體。
大廳裡轉角處,有人自遠處看了她良久,地板上掃著頎長的身影。逆光處看不清男人的臉,但宛雲便知道他是誰。
宛靈曾經問她:周愈是什麼樣的男人?
宛雲移開視線,宛靈以為她避而不答,實際上是無話可說。香菸能燃燒十三分鐘,她瞭解那個人的時間不會更多。
男人的臉是道林格雷的畫,黑色毛衣,白色襯衫,雙手插兜,沉穩地向她走過來,眼睛不放過任何表情——他最喜歡玩的心理戰,欲拒還迎,虛張聲勢、內心篤定、在所必得。
走到她面前,皮鞋光亮。“云云,好久不見。”他溫柔低沉地說。
宛雲微微皺起眉頭,平淡道:“周愈。”
周愈對她的冷漠不以為意,他只是含笑移開視線,隨手從身後的花中抽出一朵玫瑰,並不順勢獻給她,只用修長的手指來回把玩,沉默不語。
這場景極其浪漫,似乎只差一個攝像頭。男人優秀,女人美麗,站在色彩濃郁的大廳之中,仿若彼此深情無限。
宛雲垂下眼睛,從煙盒中再拿起一根菸:“有火嗎?”
周愈微笑著,自然而然地從口袋裡拿出都彭,“啪”的一聲替她點燃。
宛雲只用纖細的手指夾著潔白的煙,容顏在煙霧繚繞中看不清。她淡淡道:“謝謝你”,再也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