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見他,你還急個什麼?”
長槍緩緩移動,稜刃在小陌滿是血汙的脖頸處留下深深淺淺的割痕,槍柄提起,十幾根長槍直欲洞穿小陌胸膛。
軍士動作嫻熟得整齊劃一,似乎經過嚴苛的訓練,他們譏笑著,彷彿看到一件稀罕的玩物,眼中盡是戲虐光澤。
小陌心下暗道:“何春堂的掌櫃難道已經遭其毒手?這……這可如何是好?瘋瞎子哪還有一句真話可言?是生是死,姑且賭他一把,你爺爺的,不信老子就這麼死了!”
他面露欣羨之色,笑道:“軍爺既然要教小的識字,想來必是才高八斗之人。小的有一事不明,這前朝詩人常建曾著有《題破山寺後禪院》,其詩文意境清迥,令小的頗為動容,只惜記不得曲徑通幽處的下句是個什麼,恕小的愚鈍,還望軍爺不吝告之。”
眾人一怔,齊齊得望向安重誨,眼中似是寫著這小子在詆譭大人一般,嘴上卻道:“小鬼開始胡言亂語了,竟然和哥幾個對起詩來,曲徑通幽處的下句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小子可以下去問問常建本人了!”此話一出,引得眾人鬨堂大笑。
小陌嚥了口口水,不禁暗道:“難不成密語也是假的?瞎老頭你害得老子好慘!”心念及此,遂握緊重劍,企圖做垂死一搏,奈何長兵壓制,實是不好發作,眼看著槍頭離自己只有數寸之隔,生死僅在一念之間。
“曲……曲徑通幽處?”安重誨額頭滲出冷汗,他雖不認得常建何人,亦不識得破山寺的哪廂禪院,卻對此句記憶猶新,想是忘卻姓名也決計不會記錯一個字來,急道:“慢……慢著,哥幾個險些壞了大事!速速給小爺扶將起來,總管大人等的就是這位官爺!”
鴉軍一片譁然,見安重誨稱這個叫花子模樣的小鬼為官爺,不覺面面相覷,遙憶桑維翰臨行時的囑託:“總管有令,將言此暗語者請到李府去”,其中這個“請”字,著實讓鴉軍驚出一身冷汗,迅速收回武器,恭謹得將小陌拉起,陪笑道:“誤……誤會,純屬誤會……”
安重誨固然不識小陌,既是總管大人的座上之賓,自當是朝中權貴,否則不至於對接暗語,弄得這般神秘,嘴上笑道:“小……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如有驚擾到兄臺還望恕罪!馬車已備好,等的就是您了,真是讓您見笑了,見笑了!”
小陌莫名其妙得被人簇擁著上了馬車,還未坐熱,就見安重誨端著餐盞而來。安重誨一方面是倚仗老父安福遷的權勢,另一方面是靠自己的一腔熱血與三寸不爛之舌,一路上披荊斬棘,溜鬚拍馬,才能有今日這等成績。
他眉開眼笑,與方才的獨斷專橫判若兩人,殷勤道:“想必兄臺這一路奔波,定是餓了,小的準備了些許酒菜,雖說上不得檯面,卻也勉強裹腹,您老就將就著吃些罷。”
小陌接過餐盞,心道:“晉軍若要對老子不利,早些便已下了殺招,無須在食物中投毒,如若多此一舉,豈是智者所為?”故而膽子大上許多,狼吐虎咽得吃了起來,只聽得車轅滾滾,竟是向著內城駛去。
安重誨騎著高頭大馬緊隨其後,口中兀自振振有詞:“小爺有什麼吩咐儘管說與安某,安某必定赴湯蹈火,寧效犬馬之勞。你我皆為皇上辦事,其中酸楚也只有安某能夠曉得,在外不易,皆是兄弟,只盼得戰勝歸國,衣錦還鄉。”
小陌含混得應付著,心下暗道:“瘋瞎子怎會認得李嗣源?難道老瞎子曾是晉國高官?看這架勢老子竟如貴賓一般,莫不是晉軍想要圍剿鹽幫,設法透過幻林,弄了些定神的藥物,拿老子試水不成?”
他吃飽喝足,覺得想多了也沒得用處,故而倒頭便睡,睡夢中隱約覺得車子一震,立時停了下來,也不知走了多少個時辰。
安重誨斥散眾人,躬身相請,他引著小陌下了馬車,向著李府徐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