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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兒俏臉微紅,目露羞赧之色。徐志良聞言回過頭來,反駁道:“我只愛習武,從未有過其他念想,你不要在那裡無事生非。”徐志良是徐榮長子,落霞莊的護院。他身形健碩,肅肅然如松下之風,高而徐引,黝黑的面板使得面容更加剛毅,劍眉入鬢,正氣凜然,一根齊眉棍懾敵無數。
秦越拔出短刀,以刀背敲打車轅,鏗鏘似有節奏,狡黠的丹鳳眼瞟向趙隸,笑道:“某人就是愛說實話,油頭粉面果真不假。”秦越細臉柳眉,身長如竿,嘴角微鉤,輕佻裡帶著風流,狡黠裡暗藏陰損,他便是秦宗權的後人。
說起這秦宗權,便要從黃巢之死開始說起。朱溫與李克用聯手合圍長安之時,殺盡了曾經一起浴血的戰友,一起共事的朋友。黃巢不敵,敗死狼虎谷,黃巢從子黃皓帥殘部流竄而遭伏殺,蔡州降將秦宗權則取而代之繼續反唐,期間騷擾殘害百姓,還妄自稱帝。相傳西至關內,東極青齊,南出江淮,北至衛滑,人煙幾近斷絕,荊榛蔽野,其兵士便把屍體用鹽醃製起來以作軍糧。
經過長達數月的圍困作戰,朱溫活捉秦宗權,命許長風將其押往京師問斬。臨刑前,秦宗權還在刀下大呼辯解:“我像是造反的人嗎?我對朝廷是赤膽忠心,日月可鑑,只恨無處投效。”此時此刻此等言語,顯得過於迂腐,本不是英雄,卻真成了狗熊。一陣鬨笑過後,手起刀落,血灑當場。
秦越雖也算是帝王之後,但是大齊政權的興起於沒落摻雜了太多的無妄殺孽,為萬民不齒。他忍辱負重,自小苟活於許長風門下,受盡了莊內家丁的凌辱,謠言接踵而至。有的說他混入莊內就是想伺機為父報仇,有的說他欲借許長風之手光復大齊。旁人的嘲諷與鄙夷,使得秦越內心愈加幽暗,說話也就只道別人短處,顯得很是不合群。他一手短刀快打,招招直取要害,人稱鬼手,永遠不知他下一刀砍向何方。
許婉秋回身一腳,濺了秦越一身,嗔道:“收起你的小刀,又不切瓜切果,我看你哪是鬼手,明明鬼猴一隻。”
秦越壞笑道:“我是猴子,那你是什麼,你能走貨還不都是我的功勞嗎?不要過了河就想著拆了橋,難免日後仍要過河。”
這句話說得許婉秋啞口無言,蓮兒拉過她的手,緩緩道:“小姐啊,不要離得太遠,你看這肩膀都溼了,蓮兒的傘再大還能大過天去嗎?”
“是啊,再大還能大過天嗎?”婉兒若有所思,這一路奔波,已是遇難民無數,所到之處滿目蒼涼,人間慘劇莫過於此。自己雖錦衣玉食,卻不能兼濟天下,想來心中苦悶。她雖驕縱蠻橫,卻也飽讀詩書,平日裡耍耍小姐脾氣也就是了,在大是大非面前仍是要懷有慈悲心。
趙隸似是看出端倪,上前安撫道:“自古亂世皆是如此,怨不得天,尤不得人,若無亂世何來英雄?”
蓮兒附和道:“姨父的功業是戰陣上拼將出來的,小姐能有今日也是託這亂世福廕,人家過得好與不好我們顧暇不來的。”蓮兒家道中落,自幼便住進了落霞莊,姨母待自己不薄,雖是婢女身份,但與許婉秋同寢同食,儼然閨中密友。所謂朱赤墨黑,身上自然也沾染了嬌貴氣,卻也不失懵懂少女的靈秀與童真。
蒼白的臉上一抹訕笑,許婉秋颳著蓮兒的鼻樑,道:“好個沒良心的,你又懂什麼,現在命賤了,人也就如了草芥,一場大火伴著春風,哪裡還有命活?”她開啟摺扇,上面金絲勾勒,山水栩然,雨水順著扇骨流下,顯然這金絲扇面水火不侵,素手微擺,清雅之氣伴著涼意徐來,“不要小姐小姐的叫我,出門前不是說好了嗎,要叫許公子。”
“好的許公子,奴家這廂有禮了。”蓮兒微微鞠躬,銀鈴般的笑聲夾雜著雨聲滌盪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