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元鶴聞言起了身,將慧安的手放在被中,又給她壓了壓被角,這才衝方嬤嬤點了頭,方嬤嬤請了懷恩大師進來。關元鶴恭敬地躬了射身,這才退開一邊。
懷恩大師也不多言,在方嬤嬤搬來的錦杌上塵下,拉了慧安的手細細把了起來。
關元鶴不由緊緊盯著他的神情,見懷恩大師蹩眉,平生頭一次沒有耐性等下去,出聲問道:“可是不妥?”
懷恩大師聞言放下慧安的右手,示意方嬤嬤,方嬤嬤又將慧安的左手拉出來,懷恩大師把了一會這才瞧向關元鶴,道:“少奶奶的意志力極強,這胎雖是兇險,又連番見紅,但按太醫的方子繼續用藥,想來保住胎兒卻也不難,只是……”
關元鶴本鬆了一口氣,見懷恩大師又蹙眉,語氣急轉,心不覺又是高高一提,唇線便抿地如同冰封般冷冽。他心裡知道懷恩大師醫術超群,方才聽盧醫正言辭含糊,他心中便已有不好的預感,如今單聞懷恩大師語氣一轉,便已知曉,若非出了大差錯,懷恩大師定然不至如此神情。
果然,他雙拳緊握,耐著性子未曾打斷懷恩大師的話,便聞大師介面道:“只是少奶奶中了一種叫癭血的毒,在我大輝南螢一帶,那裡的人極易得一種病,此病叫癭病,得此病的人脖頸臃腫,猶如樹瘤,而得癭病的婦人若然懷胎,生下的嬰孩多半有缺失,或啞或聾,或眼距寬、或鼻塌唇異、也或神智不清,因中了癭血之毒的人在極短的時間得這癭病,從而影響腹中胎兒,故而此毒以癭為名。少夫人如今中毒未深,只需兩濟藥便能解毒,只她這腹中嬰孩卻小,老衲也無從判別嬰孩是否已受此毒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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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安只覺得似身在極深極深的海底一般,四周安靜的緊,沒有一絲的光線,黑沉一片,頭腦無法思考,卻又萬分的疼痛,似有什麼思緒在飛,隱約中她想要挽留住什麼,可便是她竭盡全力卻也無法捕捉到,只能使頭腦陣陣發沉,越是想掙扎便越發陷入更深的無知之中。
迷濛中似乎有人一直抓著她的手傳遞著力量,她想要回握卻有心無力,身子軟軟的卻是一絲力氣也無,想要掙開眼睛無奈眼前似總有一片血紅在流動,那紅色一波一波卻攪得她整顆心都糾了起來。
當慧安恢復第一絲意識時,便感覺到了從雙手傳來一股溽熱和緊攥的力量,是那個在黑沉中一直抓著她欲給她支援和溫暖的力量,那力量緊緊攥著她,緊的她的手都在隱隱發酸發疼,慧安不自覺輕聲哼了下,立刻便聽到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來,那般的急切和驚喜。
“慧安,慧安……慧安!”
那聲音隨著她睫羽震顫越發的清晰,是誰在喚她,為何如此的焦急又飽含了情意,為何單單聽到這個聲音她的心便似一下子安寧了……在那聲音執著的催促下,慧安不覺掙扎了下,眼皮顫動著緩緩接觸了光線,當眼前光亮大盛,她卻對上了一雙炯黑而焦灼的眼眸,那熟悉的清鴻般幽深的眸子中寫著毫不掩飾的喜悅.和幾欲掩蓋的傷痛,慧安微微恍惚一下,這才瞧見眼前之人,不覺沙啞地輕喚一聲,“文軒……”
關元鶴見慧安終於睜開了眼睛,握著她的手不覺再次用力,忙輕聲回道:“我在!可有哪裡不舒服?”
慧安卻是定定瞧著他,眨動了兩下哏晴,有些迷茫地問道:“我怎麼了?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眼前的關元鶴穿著一身紫色寬和長袍,只是衣裳早已起了些褶皺,他的髮髻也有些散了,額前落下一縷黑髮,下巴處長滿了青色的胡茬,眼晴中更是有著清晰可辯的紅絲……慧安從未見過這般邋遢的關元鶴,他總是從外表到舉止都透著一股清貴之氣,冷傲的優雅,如今雖還是那般的俊美不凡,但卻不修邊幅又憔悴不堪,便是那次在雁城外頭下著雨,他夜入郡守府也不曾這般的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