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紅了紅臉,好在洞裡漆黑看不見,和葉痕一起摸著坐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問:“圓覺大師,我踩得你腳疼麼?”
圓覺大師淡淡一笑:“無妨,六根客塵都是幻化,現下雖疼,終歸不疼。相在塵域,如器中鋥,聲出於外,只要內心寂靜,一切疼痛煩惱都是寂滅,眾生壽命皆是浮想。”
我不明白,於是問他:“大師,你說的什麼我聽不懂。”
葉痕介面道:“大師是說,你踩得真疼。”
我繼續問:“大師,為什麼坐在洞裡不點燈?”
圓覺大師說:“為什麼點燈?有我等於無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無相無我,看不看得見其實無甚分別。”
我還是聽不懂他說什麼,但好奇卻止不住,就接著問:“那大師在黑燈瞎火裡做什麼呢?”
圓覺大師答:“修心淨覺。”
我於是說:“大師,您是因為修行所以不讓我師父和鳴光教主進來麼?”
葉痕糾正我:“教主他們是怕叨擾大師清修,他們不走,是待大師清修完畢出來相見。”
我有點生氣,對葉痕說:“既然知道,你為什麼還要拉我進來,現下大師清修不成了。”
葉痕搖搖頭,在黑暗裡捏了捏我的手,隨後放開,對圓覺大師說:“我原本沒有想進門來,這幾日,我總是在這洞口坐著,時不時聽您傳出一些謁語,說什麼‘知幻即離,離幻即覺’,我知道您是發覺了我,才說與我聽的。而我亦有許多不明。”
圓覺大師問:“你何處不明?”
葉痕說:“我被劍刺中時,是在蚩靈山雲靈殿的座上睡覺,我睜開眼睛,看到那個人將劍刺進我的左胸,我知道我是死了,可是再睜眼卻是落在這洞裡。”
“我聽得的第一聲是您的謁語。待出了這洞,望見早已經死去多年的教主,還有孟翀師伯,我以為是眼花了,於是四處走胡亂走,直到走至水邊看到我的臉,我的手,只有這麼點小,我才開始回憶,原來六歲時候我是曾經來過這裡,進過山洞和枯藤,爬過雪峰,見過那個人,唯獨不同的就是當時我只在外面玩,沒見過大師。”
“這幾日聽大師說知幻即離,我打過自己的臉,用拳頭敲過山石,這疼都是真的,不是幻覺。”
我越聽越糊塗,伸手到葉痕的腦門去探,覺得沒有發燒。葉痕回過頭來看我,原本我是什麼都看不清的,但我卻找到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亮,我知道里面有水,否則不會那麼亮。
圓覺大師遞過來一面鏡子給葉痕,葉痕低頭,黑暗中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葉痕不解抬頭。圓覺大師問:“這鏡子裡有什麼?”
葉痕說:“我在水邊試過,如果有光亮,我看得到自己,這不是幻象。”
圓覺大師說:“這洞裡漆黑,鏡子裡什麼也沒有,你知道有的是你的念,我適才說了,六根六塵皆是幻化,你現在看到的一切都是變化出來的諸幻,你向我求解,我不得解,眾生壽命由心,靜覺則無幻,有幻則不淨。”
我實在摸不著頭腦,聽得頭也越發疼,便插話說:“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全不明白,能不能跟我說明白?”
葉痕答我:“大師是說,我再活一遍是因為心裡有欲。這個欲只能靠當和尚來解,我上輩子過得與和尚差不多,反而心裡全是慾念,這輩子要是再做和尚,也未必能清淨,與其如此,不如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才算解脫。”
我頭越來越疼時,就越來越困。正要倒在他盤著的小腿上睡,他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了身,將我摔得頭頂地。
葉痕也沒有安慰我,只是說:“我們出去罷。”
我向圓覺大師告了別,便牽著他往出走。他一路上無話,我因為生氣,也不跟他搭話,我們一路走到透著光亮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