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說著,已經從保險箱裡取出了那隻滿鐲飄花的翡翠鐲子,那玉石的紋路果真是晶瑩溫潤,似一卷潑墨的山水,將人的心都要化在其中。
“我丈夫是地地道道的農村娃子,十多歲就開始走四方了。我和他見第一面的時候,他就蹲在街邊弄了一個破爛攤子,拿刻刀捯飭著那些石頭,人又高,面板又黑,可不知道為何,我就這麼看了進去。”
顧懷露能明白柳姨所說的這種感覺,有時候,就是這樣一眼就看到彼此的感情,才最讓人難捨難分。
“後來,我經常去那個攤子找我先生聊天,又有一天……來了一個外國人,看中了他的這些石雕,他像是那種傳教士,也沒什麼錢。但那時翡翠遠不如現在值錢呢,那洋人又真的喜歡我先生的石雕,就用了這隻鐲子和他換了十來個回去。”
柳姨說到這裡,捏了捏眉心,笑容中顯出一絲遺憾與疲憊:“像他們這樣的洋鬼子,哪裡懂我們的玉文化啊。”
就像是一塊再普通不過的翡翠料子,有時,也會心心念念讓人想上一輩子。
當年柳先生就將這隻翡翠鐲子送給柳姨,紅著臉支支吾吾,說:喏,這就送給你吧。
再後來,柳姨就陪著先生開始遊歷祖國山水,這位農村出身的年輕人將石雕的各方技藝融合,刻苦鑽研,成為現今的一位石雕藝術大師。
顧懷露的內心再次被震動了,今天不僅能真真切切地欣賞到這隻令她心動過的翡翠鐲子,還能聽見一段讓她這樣喜歡的愛情故事。
有多少民間手藝人就是這樣在歲月中秘而不宣,曾經白源的父母是這樣的,如今這對老夫妻也同樣令人敬佩。
只可惜,英雄遲暮。
“我家先生的病也就這樣了,醫生也說他時間不多,這些日子為了做化療,我們欠下親戚朋友一筆錢,他的石雕我捨不得全賣了,想來想去還不如賣這個翡翠鐲子……可到了關鍵時候還是捨不得,就撤拍了。”
這隻翡翠鐲子陪伴了他們大半生,歷經滄桑卻堅韌奪目,它早就不再是一塊普通的玉,而是代表了這對老伴之間堅不可摧的愛情。
它唯有隨著老人的骨灰安葬,入土為安,才能了卻他們今生這一段魂牽夢繞的緣分,等到柳姨也百年之後,就憑著這塊玉再找到彼此,再續前緣……
顧懷露被這種敦厚無言的溫情打動,抬眸看向秦朝辰的眸子裡含了一點淚光,他抬手蹭了蹭她的眼角,無聲地安慰。
柳姨見她為自己的故事感動,心中也有了感慨,又提起笑容說:“本來,我們想盡量低調一些。可小秦讓韋叔表達了想與我們見一面的心情。巧的很,以前我們就在幾位老藝人的口中聽說過這位小輩,這才答應了。”
在柳姨看來,她的先生平日沉默寡言,生病以後脾氣更暴躁了,而經過秦朝辰來探望老先生的幾次,兩人聊得很投緣。
柳姨說到這裡,高興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你別看小秦年紀輕輕的,又不太愛說話的樣子,可陪我們先生聊了很多趣事。”
秦朝辰偏頭看著顧懷露,眼底是一片坦誠得毫無掩飾的脈脈深情:“我還對柳叔說了,第一次對‘翡翠鐲子’這種東西有印象,是因為一個小意外。”
還記得那時年幼,師弟葉湘章調皮搗蛋,將師父的一隻鐲子藏了起來,又因為年紀太小轉眼忘了藏在哪裡,如河都想不起來。
秦朝辰被做實連帶責任,兩人都被罰不準睡覺,就坐在後院裡看棋譜。
到了後半夜,兩個孩子早就支撐不住地打了瞌睡,等到他醒來的時候,霜華濃重,那一樹梨花都開了,似白雪覆滿枝葉,正像極了那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他抬頭望著迎風綻放的白梨花,清冷的花香纏繞鼻息,每一朵都像是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