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福田搶過話頭說:“對,對,我們要乘勝追擊,揪出幕後更大的搖鵝毛扇式的人物!”
劉福田接到楓樹坪大隊的報告,說他的小崽子為一隻金絲猴所害,跟吳希聲毫無關係,已經有些洩氣。現在好了,鐵證如山,不僅能夠置吳希聲於死地,而且有個立大功的機會。他精神抖擻,全身細胞都亢奮起來,用不容爭辯的口吻交代公安局長:“你立馬給我派上兩個人,成立個專案組,我要親自抓這個大案要案!”
那個年代,中國有一類人的政治嗅覺比獵狗的鼻子還要靈敏。劉福田立馬從吳希聲身上嗅到一種氣味,那就叫做“惡攻”。當時的宣傳輿論,動不動就把屁大個事或是純屬子虛烏有的事,上綱上線為“誓死捍衛”。現在,劉福田覺得他真是值得好好地“誓死”一番了,然後向那個長得像蛤蟆精樣的老女人邀功請賞。劉福田美滋滋地想,上海的王洪文原先不過是個小工人,就是被那個老女人看上了,一傢伙就當上黨中央的副主席;我如能立大功,創奇蹟,乘飛機,坐火箭,到省城,上北京,弄個大首長噹噹也只是時間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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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猶大的悲哀(3)
劉福田帶著兩個公安人員興沖沖趕回楓樹坪。一名年輕公安扎到群眾中去摸材料;一名老公安把知青們集中起來辦“追查政治謠言學習班”,發動大家揭發吳希聲的反革命言論。學習班嚴格實行“三不”──一不準串聯,二不準通訊,三不準走出知青樓。大家都關在自己的房間裡寫材料。劉福田和老公安,嘴裡叼支菸,時不時在各層樓的樓道上走來走去,看似無事,可誰都知道他們那鷹似的眼睛和貓似的耳朵,絕對不會閒著。連上廁所也不方便了,一個一個進,不準兩人同時在茅坑裡蹲坑;吃飯呢,不準上伙房,三餐都由民兵拎著一大桶稀粥,送到各個房間,像供囚犯似的,不論男女,絕對平均,一舀一勺,不多不少。一向還算熱鬧的知青樓,頓時變成一座不是監獄的監獄,籠罩著一片陰沉沉鬼森森的殺氣。
春山爺對辦這樣的學習班大惑不解,十分牴觸,有天徑直找到劉福田。說劉主任,你的小崽子明明是一隻猴哥害死的,再怎麼的,你總得去現場看看吧!劉福田拗不過春山爺,這天傍晚,就抽了點空回了趟家。秀秀、娟娟、春山爺、茂財叔,還有民兵隊長和治保主任,一大幫子人把劉福田包圍起來,七嘴八舌向他說起金絲猴進屋抱崽的怪事。
劉福田嘿嘿冷笑:“誰這麼聰明,編了個稀奇古怪的故事來蒙我!”
春山爺把劉福田帶到窗臺前:“你自己看看吧,是不是蒙你?這窗臺上還有一串猴哥的爪子印,一直用臉盆罩住,這會兒還能看個清清楚楚呢。”
秀秀的房間也就是劉福田的房間,他當然很熟悉,但自從劉文革出了事,他就沒回來過。一跨進房間,劉福田就嗅到一股逼人的陰氣,不覺雙眉緊蹙。自從摔死了心愛的崽,秀秀怕風怕光怕太陽,成天把門窗關得嚴嚴密密的。茂財叔點了盞風燈,秀秀又摁亮手電,讓劉福田在窗臺上細細看了許久。果然,那裡上有四個爪子印,像四朵梅花瓣,清晰而醒目地落在窗臺上。劉福田心裡暗想,他媽的!真是怪了,怪了!這畜生還真可能是殺害我崽子的兇手啊。
但劉福田城府極深,決不會把心思寫在臉上。他反剪雙手,在廳堂上踱著方步說:“光看這些爪子印麼,也說明不了問題咯;這村子靠山,柴狗野貓進村偷雞叼鴨也是常有的事。”
春山爺說:“這哪是柴狗野貓呀,明明是猴哥的爪子印。你再仔細看看,兩個腳趾短點的,是後腳;兩個指頭長點的,是前爪。這不是猴哥能是嘛咯山獸?”
“嗯,嗯!”劉福田漫不經心地點點頭,“那就等我逮到那隻猴哥,審個清楚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