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工具是一塊木板,一頭刻出一個槽,釘上一片釤刀,只要拿著紅薯在上邊用力推,就可以擦出紅薯片來,當然要小心傷了手掌。後來,有了一種手搖的、鐵圓盤上裝有三片刀片的切紅薯片機,工作效率比木板切片工具高不了多少。紅薯切成片以後,撒在地裡,擺成一片白花花的,如果有風,有太陽,兩三天就可以曬乾了。就怕遇上陰雨天氣,這些半乾的薯片就會發生黴變,這是最令人懊惱的事情。要知道,紅薯幹也是人們最需要的糧食啊。隊裡要逐戶收一部分上繳,自己家裡也要留下一些作為口糧。
紅薯秧子其實也是一種財富。紅薯葉子可以拌麵蒸蒸吃,幹了的秧子可以用來餵羊、餵牛,家家戶戶都把紅薯秧子儲存起來,掛在沒有樹葉子的樹杈子上,各家門前的樹上,都掛有大團大團的紅薯秧子,群眾用這種簡易的方式,把紅薯秧子儲存起來,當做冬季的牲口飼料。一天夜裡,下了一場雪,黑團團的紅薯秧子上邊,蒙上很厚的一層白雪。小寶奶奶幫助小寶爹在樹下拽一些紅薯秧子餵羊,上邊“撲撲”地落了小寶爹一脖子雪,小寶奶奶一邊幫小寶爹撲打著雪,一邊嘟囔著說:“唉,要是六○年有這些紅薯秧吃,也不至於餓死那麼多人哪!”
小寶奶奶的嘆息說的是一個真理。吃,無論到任何時候,永遠是人類及所有動物的第一需要。現在的人,講究的是陽光、空氣和水,把食物似乎給當做小數點後邊不需要精確的數字,給忽略不計了。可生在杜小寶以前多少時代的人,對食品頂禮膜拜,長大以後的杜小寶,想起這些就揪心地疼。他記得,七太爺在喝飯的時候,總是用手指把碗再刮一刮吃掉;奶奶也在有時候,煮的飯少了,自己只吃一碗,吃完後在碗裡舔一舔,舔得乾乾淨淨的。奶奶不僅舔碗,就連吃紅薯時,也從來不剝皮,他們家的那條瘦狗在奶奶吃飯時,就不到奶奶的跟前,只跟著小孩子們拾紅薯皮吃。
1958年全民過大集體生活,吃食堂飯的時候,家家戶戶不允許再做飯吃。剛當上大隊民兵營長的劉慶典血氣方剛,帶著一群糾察隊員挨家挨戶搜查,誰家要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還動煙火,就把這家的主人弄到大隊裡“炒鐵蛋”。“炒鐵蛋”是當時人們發明的一種鬥爭人的方式,讓被斗的人站在中間,一群人圍著前後左右地推搡。到了杜小寶家時,小寶三歲的小妹妹小朗,正在吃一塊玉米餅子,聽到人聲,“刺溜”一下鑽進了裡屋。在搜查的過程中,簡直嚇壞了小寶的媽媽,小寶妹妹小朗一直貼著牆根站著,瞪著一雙黑黝黝的小眼睛,跟著這群如狼似虎的人轉。糾察隊員們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一窩蜂地轉向了另一家,全家人才鬆了一口氣。小寶媽媽把小朗拉了出來,小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從胳肢窩裡把那塊小小的餅子交給媽媽,說啥也不吃了。
美食
六隊的粉坊,是一年一度到刨了紅薯以後才開張的。具體的做法是,隊裡留足了群眾的口糧,把多餘的、刨傷了的、個子大的紅薯全部拉到了粉坊院子裡。開始打粉前,勞力們抬著紅薯到河裡,把盛滿紅薯的筐子放在水裡,用破笤帚把子,使勁地搗,搗去泥土,也搗去了一部分紅皮。又抬回粉坊院子裡,用石碾或者石臼破碎,對上水,放在吊單裡反覆衝吊,好像吊豆腐一樣,流下來的紅薯汁液,經過沉澱,就澄出了粉芡。這些粉芡用吊單包起來,成了四五十斤重的粉蛋。
做粉條時,最累人的活兒是和粉面,一群壯勞力圍著一個大缸反覆捶揉,把粉面和成很筋的粉面漿,挖出一團就可以下粉了。
在一口開水大鍋處,粉匠站在鍋臺上,拿一隻下面鑽有指頭粗細幾個圓孔的大瓢,在上邊不停地捶打瓢把子,銀絲一般的粉條就順勢流在了大鍋裡。站得高一點,下出的粉條就細一些。一邊另有人把煮熟的粉條撈出來,用一根竹竿挑著,找地方晾曬。每打一瓢,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