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連聲致謝,又道了叨擾,左思曠便道:“這原是小事,只因城中現在管得嚴,我這邊也沒收到訊息,故來得遲了,委屈了洵美兄。”
洵美是鍾景仁的字,左思曠以字稱之,也是尊敬之意。
鍾景仁便也同樣稱其字道:“懷謹兄太過客氣了,實不必親來城門的,派個門客來便好。”
左思曠聞言便拂了拂袖,面色一派淡然:“署中事務煩忙,我也是忙裡偷閒。”
他語中大有寥落之意,神情也顯出幾分落寞來,秦素冷眼瞧著,心下只覺可笑。
漢安鄉侯因佔田復除案而夾起了尾巴,左思曠的日子只怕並不好過,再加上秦世芳又不肯像以前那樣竭盡全力去幫著他,沒有了秦家的錢財,他在官署裡的日子只會越加難捱。如今何都尉一死,左思曠又減一分助力。
卻不知,這一世的左思曠還能不能像前世那樣,踩著秦家人的血和肉,一路平步青雲?
鍾景仁乃是慣走江湖之人,最會聽話聽音,如今聽得左思曠之語,立時明白他這是表示無暇陪客了,便撫須笑道:“因沿途耽擱了些日子,太夫人便安排叫我們在平城留住一晚,也早遣了董管事將別院佈置妥當了,如今院中諸事皆已齊備,左中尉還當以公事為重,莫要因了我們而耽擱了正事。”
左思曠笑得溫潤如玉,抬手捋須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先回署中去了,萬望洵美兄莫要怪我怠慢。不過……”他話鋒微微一轉,神情也跟著肅然起來:“……如今平城不比往常,查得極嚴,尤其是晚間宵禁得早,洵美兄如若無事,也不要往四處走動罷。”
鍾景仁正想向他打聽些何家之事,聞聽此言,便立時湊上前去,低聲問道:“我這裡倒想請教一聲,何家到底是怎麼回事?據我所知,此地民風淳樸、百姓富庶,就算偶有山賊,也斷無這樣手段血腥之輩,且何家又養了那許多侍衛,怎麼就叫人屠了滿門?官署裡可有什麼訊息?”
他說話時神情很是不安,眉頭鎖得緊緊地,滿面惶然。
秦家雖然住在青州,到底也離著平城不遠,平城的守衛比青州可要嚴得多了,卻還是出了這種事,怎麼不叫人心驚。
左思曠聞言,面色卻無分毫變化,只壓低了聲音道:“洵美兄勿要太過擔心,此事並非山賊所為,而是有人專門衝著何家去的。”
“哦?”鍾景仁的神情先是一鬆,旋即又是一凜,問道:“莫非是何氏的仇家所為?”
左思曠隨手拂了拂衣袖,雲淡風輕地道:“這個麼……我也不大清楚了。畢竟此案重大,死的又是郡中官員,訊息也到不了我這一頭。”停了停,又歉然地道:“我知洵美兄心切,吾亦如此。只是如今我也是有心無力,洵美兄勿怪。”
秦素在一旁很想要笑。
說了半天,還不就是在哭窮?如今兩大助力都沒了,左思曠終於又想要轉身回到秦家的懷抱了?
一時說無暇待客,一時又說知道得太少,這是嫌官太小,想要鍾景仁往太夫人跟前遞話呢。
這般看來,秦世芳最近可能真的不大往秦家走動了。
這委實是個好訊息。
聽了左思曠的話,鍾景仁先是一愣,旋即便迭聲道“不敢”,又道:“中尉乃是江陽郡中流砥柱,何必妄自菲薄?”
他也只是管著秦家的錢財罷了,至於左思曠的事情,他能幫到的地方不多,秦素估計他還是會向太夫人提一提的,至於太夫人會是何等態度,卻也很難說。
此時他二人又言來語去地客套了好幾個回合,鍾景仁方叫管事抬了幾盒子禮物過來,只道“不及登門,恐擾清靜,這些許禮物便請代轉府中”云云。
左思曠略謙了幾句,便與鍾景仁舉手作別。這廂眾人便又上了馬車,徑去了秦家在平城的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