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在我的夢魘中變得扭曲,令人生厭。瑪麗睡著了,我不敢入眠,但又渴望睡去,即使在夢中會觸碰到阿布·納赫拉手下那些男孩的軀體。我睡著了,他們並沒來攪擾我的夢境。我醒了過來,仔細聽著某種響動。我的心怦怦直跳,卻不明白為何會這樣。接著,我清清楚楚地聽見了樓梯上的腳步聲。他走到樓頂上去了。也許他就是一個盜賊,一個隔在我和天上的星星之間的盜賊。我像個膽小鬼般懦弱,卻又不禁胡思亂想—假如我上樓去幫他整理贓物,那會怎麼樣呢?我在拂曉前再次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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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地的小號》 第三章(1)
睜開眼睛時,屋子裡已經亮堂堂了。夜晚過去,肩痛也隨之消失。唯恐這是幻覺,我摸了摸自己,動作輕緩、小心翼翼,就像一個人走在鮮花盛開的田野中。可這不是幻覺。我覺得四肢輕盈,甚至連身體發出的味道都叫人如此愉悅。我暗自笑了笑。如果房間裡只有我一個人,也許我會放聲大笑。樓下傳來了汽車的喇叭聲和小販們的叫賣聲,樓上則住著一個偷東西的小侏儒。我已經知道他的身材並不矮小,但是隻隱約看到了他那模糊的背影,仍然可以把他想象成各種模樣。我把他看成壞心眼的阿布·納赫拉玩的一個小把戲,覺得這跟把屋子租給一頭山羊或者一隻海豚無異。那天早晨,我並不覺得他那鼓突的肌肉令人反感。海豚也有健碩的軀體,但是造物主給了它善良的心。兒童故事裡,侏儒們總是一群敏捷而忙碌的人兒。我對自己說,他們也需要睡覺。樓上那個偷東西的小侏儒昨天深夜才回來,現在肯定還像童話裡可愛的小人兒那樣在睡覺呢。我忍俊不禁,喜悅之情洋溢全身,就像與巴赫吉交往之初我會渾身冒汗一樣。
我凝神諦聽。那個侏儒醒了。在他腳下,我們的天花板輕輕顫動著。魔法被解除了,他比我早起床,我似乎在為這個而煩惱。我對自己說,這人一定與阿布·納赫拉有某種關聯,與阿布·納赫拉扯在一起的人絕非善類。
瑪麗還在對面的床上熟睡著,身上仍是那件被扯掉花的裙子。睡夢中,她把毯子推到了腰間,肩膀上那塊淤青顯露出來,好似油畫中的一塊顏色。她是如此美麗—宛如朝露般新鮮,嘴角還透著幾分稚氣,睫毛很長,頭髮烏黑濃密,面板柔滑如池塘平靜的水面。醒著的時候,她精靈古怪、乖戾無常,酣然入睡時卻又如此恬靜。她的一切都與我恰恰相反。
此時樓上的動靜多了起來。門開啟,關上,然後再開啟。他一定是忘記帶什麼東西,然後回來取了。看來他正要出門。我一把掀開身上的毛毯,走進起居室。爺爺出去買東西了,媽媽正坐在他的長椅上。“起得好早啊。”她說。
“是啊。”我答道,接著快步走進盥洗室。如果我站在窗前向外張望的樣子被媽媽看到,我會難為情的。現在不方便馬上走出盥洗室,跑到窗前去。但強烈的好奇心驅使著我,我很想看看他白天是什麼模樣。於是,我抓起一條毛巾,邊擦臉邊走出來,裝作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情一樣。“媽媽……”我邊說邊朝視窗走去。
“怎麼了?”
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待到向外張望時,更是什麼都忘了。今天他穿了條長褲,外加一件普普通通的襯衫和涼鞋。此刻他已經離我們的房子很遠了,我看不清他的臉。就像大多數個子稍矮的人一樣,他腰板筆直。他手裡拿著什麼東西,要不是他神神秘秘地在晚上出門,這會兒我准以為他手裡拿著書本。他走起來輕盈而自信,就像運動員或竊賊那樣。他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環顧四周,這反而流露出他對周圍的濃厚興趣。當然,我心想,像他這樣的人肯定希望對新環境有所瞭解。
“我清楚阿布·納赫拉的兒子是什麼樣的人。”媽媽說。
我垂下眼簾,就像自己的意圖被別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