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事,孫武小心翼翼地蹲低身體,望向最接近巷口的那個老人,生怕打擾到他,卻看到一張恐怖的臉龐,腐爛的血肉、森然的白骨,蛆蟲與蒼蠅滿布,恣意蠕動進出。
“哇啊啊啊啊~~”
這一驚非同小可,孫武本能地一躍,倒退飛出數尺,重重撞在背後的土牆上,只震得土石簌簌落下,背心痛得要命,卻仍掩不住滿心震駭。
臉都變成那樣,這自然不是活人,只是一具腐敗中的屍體,早不知道死了多久,一直都沒被人發現,就這麼被扔放在這裡發臭發爛。再往旁邊一看,少年赫然發現這樣的現象並非唯一,旁邊那一排人群中有幾個蒼蠅飛得異常茂密的,也早已是死屍一具。
孫武又是驚訝又是錯愕,側頭一看,小殤已冷不防地來到身邊,指著他的鼻子,嚴肅道:“你這個殺人兇手!”
“胡、胡說,我哪有殺人?我來的時候,這個人明明就已經死了。”
受到莫名指責,孫武憤怒地反駁,甚至是用吼的喊回去,可是一聲大叫之後,本來斜斜靠在牆上的人們突然往旁倒去,好似推骨牌那樣,一個壓一個,倒成了一串。怪異的是,所有倒下去的人都沒有掙扎起身,有幾個甚至在倒下瞬間斷了氣息,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
孫武看得目瞪口呆,不解這邊的人何以如此弱不禁風,輕輕撞一下也會死成一片,方自錯愕,小殤又來到身邊,再次指著他鼻子說話:“你這個殺·人·兇·手!”
“不要亂講啦!啊!香菱你來得正好,這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好端端的人一下子就變成死屍了呢?”
孫武向香菱求助,但香菱卻笑盈盈地搖搖頭:“少爺,這次小殤小姐說得沒有錯喔!這些人確實是被你殺掉的呢!”
“啊?是我殺的?這話從何說起?”
“開玩笑的啦!這些人都是活活餓死的。少爺你沒有經歷過,所以不曉得這種現象,每逢荒年旱災,大批久飢難民走在街上,長時間沒進食,骨瘦如柴,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像一抹幽魂多過像人,早已是瀕死邊緣,這時候如果一陣大風吹起,有人跌倒,撞到旁邊的人,往往幾個人一倒下就斷了氣,這就叫做『路倒屍』,基本上不是什麼太難得見到的事,只要往南方走,這種畫面常常可以看到。”
一席話讓孫武呆若木雞,而當他走出這條巷子,更為細心地環顧四周,卻發現許多不起眼的暗巷內都有蒼蠅飛舞,也都傳出相同的酸臭氣味,假如走進去看,看到的也一定是這種情形。
慈航靜殿本院的外圍城市,大武王朝精心打造與維持的典範,可是在和樂昇平、處處誦經聲的盛世假像之下,卻是令人怵目驚心的慘烈現實,這些城市以外的世界鬧著饑荒與戰禍,無數難民流離失所,相爭找個安全地點躲避,包括本城在內的幾個“典範城市”雖說富裕,卻哪禁得起這許多人的需索。
大和尚的善心與慈悲解決不了,那就輪到本城的官吏露出真面目,將大多數的難民驅趕到城外,不許入內,即使僥倖入城,也只准晚上出來活動,不可以白天走在街上“妨礙市容”,如若違反規矩,立刻就會被捕殺。
當香菱把這些事一一轉述,孫武再次望向四周,高大的寺院仍是美輪美奐、誦經聲還是那麼平和莊重,但自己心裡的感覺已經全然兩樣,雖然站在朗朗日光之下,卻是周身冰涼,一點暖意都感受不到。
乍看之下,是一個光明無限的美好盛世,但卻暗藏著血腥與腐敗。假如這些難民的慘狀純是受到貪官汙吏迫害,情形或許還好一些,可是暗巷裡死屍成群,街上人們卻像看不到一樣行若無事,談笑風生,這種故作不知的漠視,就讓孫武打從心裡冒出涼氣。
“想責怪他們嗎?所謂的群眾,本來就是怯懦無知又暴躁的生物,想責怪他們的話,罵罵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