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腳步聲在殿外停住了,殺氣騰騰,滿臉橫肉的令狐行達持刀而入,身後跟著幾十個剽悍的軍士,一個個都裸露著左臂,露出那隻可怕的滴血雄鷹,這就是今天叛軍的標誌,露出左臂者,即為宇文化及嘴裡所說的“義士”。
楊廣的嘴唇在微微地發抖:“爾等,爾等是要來殺朕的嗎?”
令狐行達微微一笑:“臣不敢弒君,只是要奉陛下西還關中罷了。”
楊廣的心下稍安,他很想自己站起來,但是兩條腿已經跟灌了鉛似的,抖個不停,哪還站得住?令狐行達眉頭一皺,一揮手,四五個剽悍的軍士衝上前去,把楊廣的胳膊一架,就這樣半拎半架地拖了出去,那幾個聾啞的衛士抬起頭,臉上淚水橫流,嘴裡依依呀呀地叫著什麼,卻是不敢起身。
令狐行達哈哈一笑,一揮手,帶著其他計程車兵走出了大殿。
成象殿,楊廣坐在一張胡床之上,天已經微亮了,殿中卻仍然站滿了持著火把,操著兵刃的叛軍士兵,很多人手中的武器上,還凝著血珠子,一滴一滴地順著血槽下流,滴在宮內的地板之上,滴滴答答地,透出一股子可怕的血腥味道。
裴虔通將袍大鎧,上面染了不少血,這會兒志得意滿地站在楊廣的面前,全無平時的那種恭敬與謙恭,看起來,受了這麼多年的氣,今天終於可以一吐了。
楊廣看著裴虔通,心頭一股無名火起,儘管已經是個隨時會給弒掉的皇帝,但畢竟也當了這麼多年的天子,既然結局不可避免,他反而放開了,他看著裴虔通,冷冷地說道:“裴虔通,你當年曾經是朕當晉王和太子的時候就跟著朕的侍衛了,朕自問待你不薄,為何你要謀反?”
裴虔通笑著搖了搖頭:“陛下,微臣哪裡敢反你呢,只不過是將士們都想著要回關中老家,所以微臣只能順應軍心,行兵諫之事,奉你回關中啊。”
楊廣的心中一動,彷彿又看到了一線生機,連忙說道:“朕也想回關中啊,朕知道,驍果軍將士們都是關中人,想回家,但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啊,運糧的米船沒來,朕怕後勤補給出問題,所以才停留到現在。既然你今天這樣說了,那朕就跟爾等一起回關中吧,也不等米船了,如何?”
裴虔通的眉頭一皺,今天他畢竟不是兵變的主使者,這時候雖然控制住了楊廣,但是對他是殺是囚,或者是作為傀儡,還要等宇文化及來決斷。他勾了勾嘴角,說道:“微臣不過是執行命令,現在宇文丞相正在安撫百官,還請陛下和宇文丞相商議之後,再行定奪吧。”
楊廣的眉頭一挑,睜大了眼睛:“宇文丞相?哪個宇文丞相?朕不記得設過丞相一職啊。”
裴虔通哈哈一笑:“自然是許國公,右衛大將軍,驍果軍統領宇文化及啊,他現在已經被立為丞相了,陛下不知道嗎?”
楊廣突然憤怒地叫了起來:“你們沒有玉璽,怎麼能下詔書?這是,這是矯詔!”
殿中角落裡,封倫微微一笑,從文案上抬起了頭,說道:“陛下,您累了,就好好休息吧,擬詔傳旨這事,就由臣來代勞吧,反正這些年來您也把這事都交給虞侍郎了嘛,這事我熟。來,咱給陛下再寫幾個詔書,蓋上玉璽看看。”
一邊的牛方裕嘿嘿一笑,拿起了那塊象徵著帝國最高權力的玉璽,放在嘴邊呵了口氣,然後在封倫面前的那道詔書末尾重重地按了下去。
楊廣這下又驚又怒,睜大了眼睛:“你們,你們這玉璽是從何而來的?”
牛方裕微微一笑:“陛下,您忘了微臣是符璽郎了嗎?您所有的印璽咱這裡都有啊。封舍人,陛下剛才說什麼來著?”
封倫笑道:“陛下說,詔右驍衛大將軍來護兒,右御衛將軍陳稜離開軍營,來朝中議事,所部官兵,由驍果軍將校暫時接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