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羊老則老矣,但一雙眼睛卻透著精光,依稀可窺權傾三朝的崢嶸,雖然是隻老獅子,但周身那股叫百獸驚懼破膽的餘威,隨著歲月滲透越發不怒自威。
除了坐鎮後宮的公孫夫人頗有乃父之風外,公孫家的後輩裡頭再無一人有老獅子的真傳。
他筆挺著身子,走到謝無憂面前時,瞧了謝無憂一眼後,突然身子一傾,正正經經地跪下了。
謝無憂心一驚,慌忙上前攙扶道:“公孫大人無需多禮。”
公孫羊跪的石雕一般巋然不動,開口聲音透著冷峻道:“公主可還記得,當年你出嫁時,是老夫奉旨親送,楚將軍你還記得吧?”說完目光瞥向了楚南。
“楚南永生不敢忘。”楚南道。
“公主與將軍青梅竹馬,犬子也與公主青梅竹馬,老夫送公主出嫁時沒有一絲不甘,只希望公主與將軍做對白頭偕老的恩愛夫妻!”公孫羊道,“如今公主與將軍相敬如賓,老夫替皇上感到欣慰。可公主,公孫華若落得孤獨終老,你可欣慰?”
“他待我是極好的。”謝無憂悽然道,“我當然也希望他好。”
“既如此,公主不妨當做件善事,放他一條生路呢?”公孫羊道。
“公孫大人!”楚南大喝道,上前將謝無憂護在身後怒道,“請您不要咄咄逼人!”
“不要再說了。”謝無憂道,“我知道他在哪裡!”
楚南不敢置信地望著謝無憂,抓著她的手用力卻很小聲道:“你果然!”
謝無憂猛地回頭,直視著楚南的眼裡有打著旋兒的淚光灼灼閃爍,而那目光卻是□□裸的恨意。
“他就在城郊的一棵大皂角樹上。”謝無憂道,“那棵樹非常的高,你們要是不知道,本宮儘可帶你們前去。”
“在樹上?這都幾天了他一直掛在那棵大樹上?”公孫舉不可思議道。
“對,一直都在,只要我不去,他就不會走。”謝無憂道。
“老臣替犬子謝過公主恩典!”公孫羊終於滿意地叩首謝恩道。
☆、第二十一回 煙花易冷,人心易涼
車軲轆吱呀吱呀碾過路面,緩緩駛過鹹安城的繁華街道,朝著阡陌交通駛去。
車裡的兩個人一言不發地坐著,一個使勁把目光放在帷幔的花紋上,對另一個人的注目視而不見。許久,楚南先開口,卻是一句:“如果你非要走,那就走吧,本來我這裡也不是你該來的,你吃的苦也夠多了。”
到頭來只得了這麼一句絕情的話,謝無憂聽完心裡痠疼得厲害,眼裡又不爭氣地騰起水汽。該說些什麼呢?無傷大雅地說,祝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還是白頭到老?她怕自己一開口就先哭出來,原來做不成情人還是朋友的這種事情,也是需要修煉的。
“你還記得,我當著滿滿的送親隊伍,掀開蓋頭對你說的那句話麼?”謝無憂忍住了心底痠疼,儘量語氣平和道,“要說我嫁給你完全沒有皇兄的意思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出宮前,我答應他的事情,在進了將軍府後我一件都沒有做過。我是真的以為,只要嫁給了你,我們便能一直向從前那樣永遠兩小無猜下去,沒想到,到頭來,卻是我自己終結了那段情分。都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那層紗,那麼薄,那麼透,瞧著裡頭有山有水似的,可一旦捅破了,就什麼都沒了。”
“無憂,你還是我妹妹,我還可以向從前一樣疼愛你。”楚南有些動容道。
“我要的不是這些,就像小時候你給我放過的紙鳶,瞧著她跟鳥似的能飛進雲裡,可紙鳶到底是紙鳶,就算飛的再高也不是真鳳凰,只會落下。”謝無憂道,“紙鳶可以騙自己是隻鳥,我卻不能騙自己,你也騙不了自己不是嗎?我早就知道那個人是誰了,我不恨她,我羨慕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