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懂愛,只是喜歡跟她鬥嘴,喜歡惹她生氣。
是怎麼就愛得這樣離不開的?
他忘記了,太多太多的回憶,紛亂繁雜。
他站在夜色中,久久不願離去。馬車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可他的眼裡心裡,依然都是她的冰冷如雪,笑顏如花。
她很少笑,但一笑起來,讓整個天空都亮了。
她才走了片刻,他便懷念起她的笑容來。還有她兇狠的撒嬌,也那麼可愛。
他伸出手,彷彿想彈她一個崩指,才驀地想起,原來,她走了。
空蕩蕩的大宅,沒有她,好似連空氣也沒有了。
那麼窒息,呼吸都無比緊張。
他的手上一涼,竟然是眼淚滑落下來。
喉頭髮痛,一股腥甜湧入喉間。
他轟然倒地,素月清輝灑在他頎長的身影上。
家僕們驚呼:“王爺……”齊撲過來。
他倒在地上,看著每一個人,都像他的惹禍精。他淺淺的笑,勾在唇間,一縷腥紅從唇角逸出:“寒渡……我沒事……很好……”
……
印王爺暈過去了,家僕們找大夫治神醫去了,宅裡一片混亂。
懷煙山腳下。
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小木屋。那像是一個大大的牧場,房屋增加了很多間,雖不是碧瓦紅牆,卻也裝飾得精緻舒適。大大的房間裡,鋪了厚厚一層金絲地毯。朵兒怕黑,絲臺燭燈放了滿屋,全部點燃,亮如白晝。
精緻的紅木桌上,是朵兒姑娘寫的字,一大疊一大疊。
邱寒渡隨手拿來幾張一看,上面寫的全是同一首詩:花開千萬朵,朵朵皆相思。夢尋飛花處,朵兒最相知。
她猜,這是涅康送給朵兒姑娘的情詩。
如果是曾經,不用邱寒渡問,朵兒姑娘早就跳起八丈高,直把關於這首詩的來龍去脈,有關的無關的,都要扯出一大堆。
不過,那是曾經。煙花易冷,人事易分。日日月月,歲歲年年。誰也不復當時的天真和幼稚。
朵兒是這樣,聶印也是這樣。都不會事事掛在嘴上,而是學會了將愛放在心裡。
朵兒姑娘不說,邱寒渡也不問。隨手放下,淺淡地笑了:“朵兒,會不會打擾你?”
朵兒姑娘也輕輕一笑:“這裡空氣好,我們可以一起散步,挺好。”
邱寒渡點點頭,隨婢女紅鶯去了安排好的房間。
德奈雪撓撓頭,低聲道:“烏烏,我快崩潰了。怎麼現在誰都不像誰了?”
曲舒烏哀哀一嘆:“煙花易冷,人事易分,你還想誰能像誰?”如今個個都學會了煙花易冷,人事易分,只覺得這世上吧,人和人之間,真真兒是說不清。緣淺緣深,聽天由命。
一時,想得出神,不由得痴了。不知道沿思大人,是否安好?
眾人被安頓好,住下來。
邱寒渡徹夜難眠,一晚上耳邊反反覆覆都是聶印在喊她的名字,叫她不要走。直到清早鳥啼,她才迷迷糊糊睡去。
睡著之後,更加糟糕。這次,倒不是聶印在喊她的名字了,也不是安遠喬又跑到夢裡來羞辱她嘲笑她,而是夢到了一個從來不曾夢到的人,而那個人到底是誰,其實她也不知道。
那個夢做得很模糊,看不清地點,看不清人的樣貌,只是那聲音不斷地重複:“我是誰?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她醒過來,一驚,全身是汗。
那個聲音多像太子殿下涅康。那種語氣,那種聲音,真像。
邱寒渡起床時,已是中午時分。採華來替她梳妝洗漱,頭髮大把掉下,嚇得她趕緊想把頭髮藏起來。
邱寒渡淡淡地說:“別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