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依月兒所說,做個金珠瓔珞的罷。”
雲皇后眸中閃過一絲失望無奈,但很快掩飾過去,竭力保持好得體的微笑,細聲應道:“是,臣妾記下了。”
這原本不過是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可是經宮人口中一傳,便演變成皇后孕中辛苦做穗子,結果皇帝隨便賞了人,皇后氣得淌眼抹淚偷偷哭了一個下午。太后聽雙痕學了一遍,搖頭道:“皇后是個秉性大氣的丫頭,豈會為了這麼一點小事狠哭?鳳鸞宮的宮人見皇后年輕臉薄、行事矜持,嘴上也沒個忌諱,得空你去好好說一說。”
“是,奴婢明白。”雙痕一邊挑著晚上要戴的珠釵,一邊又道:“這件事雖然不盡不實,可是”她頓住了手上動作,湊近低聲,“先時還說皇上偏寵著皇后娘娘,如今瞧著也不過如此。”
“要說偏心,或許是有那麼一點兒。”太后揀出一對金絲累細粟米珠金鐲,對著手腕比了比,“不過也就是那麼一點兒,有也不多。”
雙痕取來紅絨襯布放好金鐲,細聲道:“也對,不過就是上元夜見了一面,能有幾分深情呢?只是皇后娘娘已經有孕,這可不是男女情分能夠比擬的了。”
太后恍若未聞,繼續翻揀著各色珠釵首飾,卻似總沒有什麼稱心如意的,閒閒撂在一邊道:“皇后有孕不假,不過凡事總歸還是有個比較。你且想想,當初哀家頭一次有孕之時,先帝是何等的欣喜激動,如今佑綦只怕連三分也趕不上。”
“娘娘說的很是。”雙痕對鏡點頭,“眼下幾位娘娘都還年輕,看不出脾性為人究竟如何,這皇宮裡的事情歷來難說的很,誰也不知道將來是什麼樣兒。”說著又笑,“皇上也太慣著小郡主了,皇后心裡難免會不痛快的。”
“佑綦還太過年輕,自己也不過是個剛長大的大孩子,一門心思都在政務上,哪裡懂得什麼是情?什麼是愛?又如何曉得體貼女兒家的情意?”太后仰面往向青藍一色的碧空,恍惚一起自己年輕時的往昔,慨然道:“說到底,還是沒有遇見真正讓他動心的人罷了。”
雙痕笑道:“娘娘可算說到點子上去了。”
太后卻有些微微出神,沒有答話。對面的鏨金雕花銅面菱花鏡裡,清晰的映著一張沉靜似水的容顏,雖然有盛裝華服陪襯,卻仍然掩不住眉宇間的淡淡落寞。
遙記得昔年時光,他時常握了一把溫潤的玉牙梳,含笑站在自己身後,對鏡細細梳著那一頭及腰的青絲。每當這種時候,他總會偏了頭笑問:“宓兒,今日想挽一個什麼樣的髮髻?”又或者彼此賭氣了,他便折上一支時鮮的花兒,過來哄自己開心,比來比去道:“這花戴在宓兒的頭上,竟被襯得鮮活了好幾分呢。”
憶往昔,昨日夢。
那時不知時光轉瞬即逝,總以為還有很多很多牽絆的日子,到了今日,徒剩一腔空落落的傷感罷了。
第十七章 繁夢(中)
“娘娘,怎麼了?”雙痕久不聞太后的聲音,上前喚道。
“哦……沒什麼。”太后從回憶中挑了出來,靜了靜心緒,“走吧,前面宴席也快開始,再不過去,大夥兒該等得心焦了。”說畢對鏡戴好珠釵手串,輕輕整理衣襟,一如平常那樣微笑著,看不出有過絲毫的別樣情緒。
“娘娘,再把這個披上。”雙痕捧來一件緋羅色的泥金挖雲片錦披,替太后繫好細緞帶子,理順領口白絨風毛,然後揚聲喚來早已預備好的八寶香車,一路漫漫朝御花園方向趕去。
元宵宴席設在御花園內的未初堂,內中大殿寬闊良深,四面通達,等太后一行人趕到之時,太妃、公主們早已等候多時了。眾人齊齊站了起來,一起請安道:“太后娘娘金安萬福,佳節同喜。”
“免禮,坐罷。”太后抬手示意,然後由雙痕攙入大殿中央正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