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微變,趕忙將瓔珞荷包塞到雙痕手裡,“先藏起來,回頭儘快找人送到淮安沈家。”外面的腳步聲漸漸逼近,略整了整身上衣襟,將臂上一帶寶煙色綃紗流蘇挽起,趕緊碎步踏出池邊涼亭。
今生今世,何日才是相見之期?
皇貴妃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著雙痕揣著荷包疾步沒入側殿,一顆心也仿似被人隨之帶走似的,只餘下無盡悵然的失落……
第二章 入世
十年後
光陰悠悠,轉眼已經過去十年。
此刻將近巳時,天際一輪金紅耀眼的旭日越升越高,山林間的氤氳薄霧逐漸開始消失,視線也隨之清朗起來。晞白遙遙眺望了一眼,離山腳大路約莫還剩一箭路程。轉身回頭看去,躺在竹椅上的沈義山臉色素白,懨懨闔目,已經不復平日的精神。
自今天早晨山頂出發起,一連翻過了好幾座道路崎嶇的大山,晞白見五蘊、六塵都是一頭大汗,於是問道:“不如停下,先歇一會兒再說?”
二人忙道:“少爺,不妨事的。”
“都是習武之人,哪能這麼點苦都受不住?”沈義山聞言睜開雙眼,也朝山下看了看,“沒多遠了,到了山下自有轎子來接。”
說起來,沈義山在城中還有一座不小的府邸。因為沈義山的舊疾越來越重,捱了許久也不見好轉,所以決定下山回府調養,方便找個好大夫仔細瞧病。
不過從那次下山被抓以後,晞白再也沒有私自下過山去,隨著年紀漸長,性格也變得越發沉靜似水。直到十四歲那年,先皇明帝駕崩、皇九子登基尊為桓帝,沈義山說天下已經太平,這才讓晞白每年生辰回府一趟。
如此說來,自己應該回沈府慶生過六次?晞白微微搖頭,大概是因為在山上住的久了,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倒是對山下的熱鬧頗不習慣。
到了山腳大路口,果然早有小廝守著轎子等候,眾人都是歸心似箭,不到半個時辰便趕回城內沈府。沈夫人領著人出來迎接,一臉憂色道:“老爺,怎麼病得……”當著眾位家人忍住話頭,抬頭看向晞白道:“彷彿是又長高了一些,也更精神了。”
晞白還禮道:“多謝二嬸掛懷。”
“別站著,先進屋再說罷。”沈夫人稍稍側身,似乎不太願意承受侄兒的禮。
沈義山回房換了衣衫,一身青石色的長襟對開文士通袍,大概是病中失了銳氣,反倒顯得氣度頗為儒雅大方。沈夫人看著自己的丈夫,嘆氣道:“山上氣候陰寒、潮溼多霧,你身上本來就有幾處積年舊傷,長年累月住在那深山裡,自然對身體不大好。早些年總不得下山,眼下國中世道太平安穩,不如你們都回來住,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沈義山頷首道:“嗯,這段時間暫時住在府中。”
沈夫人顯得十分高興,笑吟吟道:“我已經讓丫頭們去收拾,好在晞白的房間一直有人打掃,倒也乾淨,等下便可以去歇息。”
晞白與沈夫人並不熟悉,不過見面幾次,只記得每次生辰回府,二嬸都會細心的忙著為自己張羅。但對於自小與人疏離的晞白來說,能夠有人如此溫柔的對待自己,已是極其疼愛,因此很是敬重這位嬸孃。
少時,家人去東街請來本城最好的大夫。誰知那老大夫卻是連聲嘆息,說是沈義山病入心肺、沉痾難解,乃年輕時積累下來的病根,加上長年累月不得保養,眼下已非尋常醫者能夠診治。老大夫開了一張方子,說是自己只能開些調養的藥,要根治還得尋訪名醫,切莫再拖延耽擱。
沈義山是習武之人,從前年輕身體精壯之時,每年都是夏練三伏、冬練三九,不料暮年反倒病重如斯。晞白心頭沉甸甸的,猶如一塊巨石頭壓在自己胸口,倒是沈義山生性灑脫,淡然道:“生死有命,不必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