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他真是個病人了,失血過多令他的身體像個女人一般綿軟無力,以至於邱廣寒每次扶他坐起的時候,都忍不住要吃吃地笑。
你還笑呢?凌厲也笑還給她。我當真死了,誰照顧你?
邱廣寒雙手往腰上一叉:誰在照顧誰?
不過,幾日前邱廣寒是沒那麼笑得出來的。她先前總以為凌厲是個足夠經得起生死的人了,區區的傷勢復發——以前也不是沒發過——沒了這一回確確實實把她嚇得不輕。凌厲也是這兩日才有好轉,雖然低燒仍縈繞不去,但身體慢慢恢復了些,也感覺得出來。
他很明顯地感到天氣的悶熱。這季節。他想。才不過春天而已。
這個鎮子果然也有頗為春天的名字,叫作楊柳鎮。自昔年隋煬帝賜柳樹“楊柳”之名後,這一帶改名叫“楊柳”的小鎮頗是不少,不過年代久遠,傳下來的也就這麼一兩個,還是因為土地並不富庶而未曾被前朝李姓天下勒令除掉。
可是邱廣寒轉了一圈之後,發現這地方根本沒有柳樹,只有遍地甜菜;鎮子不大,很有些窮困的樣子,比起之前兩人駐足數日的小鎮,實在要差得多了。
凌厲以往也路過過這楊柳鎮,知道此處的無趣,不覺道,你不悶麼?這地方沒什麼可玩耍的。
悶。邱廣寒實話實說。所以我才在屋裡陪你,不出去了。
凌厲無話。從小黑馬上踉蹌跌下,一躺就躺到了四月,他也不知還更要躺多久,
但這次要等你傷全好了再走。邱廣寒似乎猜透他心中所想。我們就住在這裡,你養多久,就住多久。
這樣多耽誤事兒……
不耽誤。邱廣寒道。反正日子也不會過得慢些或快些,在哪裡還不都是一樣,說起來這裡還清淨呢。
凌厲輕輕一笑,似乎是無意,問起道,邵夫人送你的那支簪子呢?
他自清醒過來的第一日,就見她頭上已重沒了簪子,只是想她或者偶爾變換髮式,也未開口問她。但一連數日皆是如此,饒是“簪子”這東西頗是兩人的敏感之辭,他也忍不住要問了。
嗯——簪子麼?邱廣寒有點不自然。我也想起了,以前答應你說,再也不用了的。雖說……雖說我與你是鬧了一架,但既然這一年之約要守,沒理由簪子之約就不守了對不對。
其實沒關係,你用那個也好——算作是個……防身之物。
邱廣寒搖搖頭,從懷裡將那支頗為名貴的頭簪取出遞給他。
你替我藏著好麼?她說道。等我回去出嫁了,你再給我。
我……?凌厲雖然下意識接過來,卻是不明所以。
反正這些日子都有你在,沒什麼防身不防身的,我也不到處亂跑了。邱廣寒道。你就替我收著吧。
他看著她笑靨一綻,已經拒絕不得。
可獨個人的時候,他仍然確信一件事:她並沒有真的原諒他。甚至連這種念頭也是一廂情願,因為,她也許真的沒有——或不再——把他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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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的日子太久了。
平淡了太久的兩個人走出閉塞乏味的楊柳鎮,已經是六月光景,連這楊柳鎮的土地都綠了。兩個人就像重獲了新生一般地激動,就像小孩一般的好奇。他們才知道,付虎之死早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後淡去。很容易看出這是凌厲所為,但人人都“理解”這是凌厲在報付虎在武林大會上公然戳穿他身份的一箭之仇,連邵宣也也這麼認為。他初始也力爭凌厲必是自保殺人,可待見到付虎那樣一種身首異處的慘狀,也不得不緘口不語——除非是背後偷襲,否則絕無可能會是這般情景——凌厲與背後偷襲,那幾乎是同一個意思。…
但又怎樣。這江湖上每日裡死的人都不少,付虎也不過是逐漸被遺忘的角色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