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人推了推呆坐在床榻上的寶玉,躺在他身邊,道:“今兒這是怎麼了?幸而要祭祖,老太太事忙,沒留意著。就你這樣給老太太、太太看到,我們都要吃掛落。”
寶玉心裡難受,正好有個貼心的人說話,握著媚人的手,道:“媚人,你們都要離開我嗎?”
媚人奇道:“怎麼說起這樣的話來。無緣無故的,誰會願意去外頭。”
寶玉心裡好受了些,道:“林妹妹叫環老三‘環哥’,我…”再有些話,即便是和他有關係的媚人,他也沒好意思說出口。
媚人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自是明白寶玉要說什麼,雙手抱著寶玉的頭,寬慰道:“這也說明不了什麼。林姑老爺託孤給環三爺,林姑娘又和環三爺在金陵待了一年多,親近些是自然的。林姑娘的婚事,只怕還是老太太做主。再說,環三爺都和寶姑娘訂婚了。”
寶玉點點頭。但一想到下午時林妹妹那清冷、疏遠的神色,提起“環哥”兩個字時的自然,他還是心如刀絞,灰心難受,嘆道:“唉…”
媚人再勸道:“二爺,你起來吃點東西吧。我們都擔心著。要我說,過幾日,你和林姑娘相處的久了,再熟悉起來了,便會和往日在府裡一樣啊。三爺能有多少時間在家裡待著?”
寶玉想了想,起床吃了糖蒸酥酪、糖醃玫瑰滷子,又就著楓露茶下了幾塊菱粉糕,在媚人、茜雪的服侍下坐著燈下,煮酒讀書。媚人等出去慶幸不提。
其實,寶玉是喜歡熱鬧的人,特別是喜歡美麗的女孩子圍繞在他身邊,以他為中心說笑。只是今天心情十分難受,便想一個人靜靜。
燈花在夜色中爆了下,夜深人靜。
寶玉在檀木書桌邊翻著《莊子》,心裡想著林妹妹一顰一笑,想著她越發超逸的容顏、氣質,心裡的愛慕之情,不可抑制的湧起來。
想著,今天的情形,心口便痛起來。又想著媚人方才勸他的話。又想起寶姐姐和環老三訂婚的事。這一年多以來,平日裡和寶姐姐見面不說,他去梨香院和寶姐姐頑,總感覺有些隔閡。
又想起幾年前,林妹妹才進府裡時,寶姐姐剛到家中,那時,他每天是何等的開心。
正好看至《莊子》的《外篇?篋》,心有所感,提筆在紙上寫道:“戕寶釵之仙姿,灰黛玉之靈竅,喪減情意,而閨閣之美惡始相類矣。
彼有所怨,則無參商之虞矣。我心何哀?戕其仙姿,無戀愛之心,灰其靈竅,無才思之情。彼釵,玉者,皆張其羅而穴其隧,所以迷眩纏陷天下者也。”
將這一大段類似於洩憤的話寫出來,寶玉心中總算好受些。擲筆睡覺。只是,這一晚上並沒有睡得踏實。腦袋裡始終不斷的響起林妹妹自然而然的說出的那兩個字:“環哥”。
第二天一早起來,從臥室的視窗看去,庭院裡瀰漫著白霧,遮住迴廊和樹枝。
寶玉坐在暖和的椅子上,由媚人、茜雪、麝月、秋紋四人服侍著梳洗,想了想,道:“茜雪,你去林妹妹那裡一趟,就說我舊日裡曾煩她幫我做個荷包,如今還算嗎?”
他心裡總不踏實,又抱著萬一的希望。林妹妹難道不知道環老三和寶姐姐訂婚的事?
環哥或許只是個稱唿,並無其他的含義。
茜雪不明所以,在椅子後幫寶玉梳著頭髮,笑道:“二爺,你昨天惱了林姑娘,今天要我去問這話,她必定是不肯的。說不定還要惱我。再說了,林姑娘一年裡都難得拿針線。”
寶玉笑了下,振奮的道:“你去問就是。”
茜雪笑著離開,換了媚人給寶玉梳洗。片刻後,梳洗完,丫鬟都退出去。媚人悄然的進來,對寶玉微微一笑。她自是知道寶玉的想法,道:“二爺還是不信我昨晚說的話呢。”
寶玉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