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於這無人深殿之處,終不可抑制流溢。
“懷素,你來了。”
我頷首,聲音漠然平靜:“恭喜父親,不日將身登大寶,君臨天下。”
他不掩喜色:“懷素,為父能有今日,你居功甚偉,為父還沒好好謝你。”
“不須,”我隨意坐下,“你終究是我的父親。”
他看著我,喜色漸漸淡去,目光流轉,忽道:“你過來時,可見奉天殿已成廢墟?”
“見過,”我淡淡道:“我還於火場之前焚香三柱,以祭先帝之靈。”
他目光閃爍的看我,試探道:“懷素,你。。。。。。傷心否?”
我撩起眼皮,自下而上看他,直到看得他避開我的目光,方漠然道:“如果我說我傷心,你是不是就能令允炆復活?”
他眉頭一抽搐,隨即道:“建文之死,非我所願,不意他剛烈如此。。。。。。”
我微微冷笑起來。
他住了口,疑惑的看我。
我輕輕撫摸手下雞翅木雕花椅光滑的扶手,也不看他,道:“聽聞燕軍進京城後,在皇城門口接了道奇怪軍令,大軍退守龍江驛。。。。。。敢問父王,這是為何?”
他不答,側轉頭去看殿前香爐。
“最後一刻不曾揮軍直逼,卻以攲角之勢圍困京城,父王,我可不敢認為您在最後一剎突然心軟,有意放允炆一馬。”
我斜睇他,“你懼這逼宮殺侄罪名,懼這天下悠悠之口,你圍困皇城,只是給他時間讓位或自盡,對不對?”
戟指向他,聲音冰冷,我道:“父親!你如此狠心!”
他頓了頓,面色變幻,半晌,怒道:“懷素,怎可咄咄若此!”
我冷笑,不答。
所謂先發制人,後發者制於人也,火場中未見允炆屍體,父親難免懷疑到我,與其等到他疑心猜忌盤問於我,倒不如我挾怒而來,以問罪之姿,摘清自己。
父親是大略知道我與允炆情分的,而以我的性子,我若對他的“死”漠然視之,不曾言語,父親反而會起疑,但亦不可做作太過,此間分寸,需拿捏得當。
我這番神情譏刺,想必起了作用,他雖有怒色,但目中疑色反而漸淡,只是尚自未能盡去。
外公給他種下的這根刺,令他隱痛在身,卻難以宣之於口,我在心中暗暗苦笑,只怕這也將是我們父女之間的暗刺吧?
暫時雖不至於牽肝扯肺,卻很難說日久天長之後,不化為癰疽膿腫,折磨人日夜難安。
然我不悔。
外公說,事有可為不可為,然,事亦有當為不當為。
父親漸漸平靜下來,倒是主動轉了話題,絮絮和我說些善後登基事宜,我有一搭沒一搭聽著,當他說到即位詔書,須得尋得當世名望德信俱重之大儒親草,方可令天下歸心,縱觀當世,莫如方孝孺者,文章醇正,海內之冠,天下讀書人之首也。
我心一緊,轉首去看他,見他神色堅定,不由心又往下沉了沉,思量一番,斟酌著道:“正學先生德望自然毋庸多言,只是其人聽聞生性執拗狷介,且忠事前朝,只怕屆時未必應父親之詔,此人剛烈,若是當庭說出些言語來,父親,只怕斯時你難以自處。”
父親目光一烈,寒聲道:“天下我都已掌握在手,還怕撥弄不了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我皺眉:“讀書人風骨,未必能以威武屈之,當心千載之下,史筆如刀!”
“不妨搩碎之!”
我只覺得寒意森森,抬目看他,濃眉之下目光幾近猙獰,頰上肌肉都微有扭曲,怔了怔,想到這許多年來,他在我面前,多是溫和慈愛模樣,縱然我早知道他絕非良善之人,卻也曾自欺欺人想過他未必如我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