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深順著他的視線往窗外看,除了一隻掠過的鳥,什麼也沒有。
「你在看什麼?」季雲深的語氣謙遜得有些卑微,「告訴我好不好?」
那隻鳥卻忽然撞在玻璃窗上,「咚」的一聲,是整間屋子裡分貝最大的聲音,肖譽嚇得渾身一顫。
可能是玻璃太乾淨傻鳥沒看見,可能是鳥飛累了想找地方落腳,但那聲音卻散發著不祥的氣息,像上天為誰敲響的喪鐘。
季雲深捋著他的頭髮,輕聲哼著原來那句:「呼嚕呼嚕毛,嚇不著……阿晏的膽子怎麼比老鼠還小。」
懷裡的人並不吃這一套,扭著身子要掙脫出來,季雲深用了些力氣,把肖譽捆縛在自己身前。
然而肖譽像失去理智一般,掙扎的動作也越來越大,好像他懷裡是什麼溫度拉滿的大熔爐,待上一小會兒就融化了似的。
酸意在頃刻間從所有牙齒中冒出來,季雲深咬緊牙關,期初咬合住還能緩解,短短几秒鐘後,咬得再緊也無濟於事。
太疼了。
季雲深遭不住了,他慢慢卸了力,眼睜睜看著肖譽從懷裡脫了出去——剛才那隻鳥大概是為他敲響的喪鐘。
「……阿晏,你理理我。」
「看月亮。」
肖譽回答了許久之前的問題。
聲音微弱,聽在季雲深耳朵裡卻如仙樂。他再次看向窗外,那輪彎月很近,感覺一開窗就能摘下來,事實上卻有五十多萬公里。
也不算遠,他和肖譽的兩件睡衣之間已經遠遠超過了這個距離。
「對了,」他反手拿過相框,放在肖譽腿間,像只叼著飛盤,瘋狂搖著尾巴跑過來的大型犬,「我粘好了,你看看?」
七十六片小碎葉,不仔細看都瞧不出縫隙,離得稍遠一些,就是一個精緻的銀杏標本。
他挑眉觀察肖譽,期待「主人」能摸摸他的頭,誇一句:做得不錯。
可他沒有得到任何獎勵。
肖譽坐在那裡是沒有靈魂的枯木,碰一下就會碎,和那片銀杏一樣。
他覺得肖譽應該很冷。
這麼想著,他再次摟緊肖譽,恨不得把人揉進自己的骨血裡,使勁閉了閉眼:「今天我要去一趟公司,中午一定要吃飯,我儘量早點回來。」
「不想說話就點點頭?」
肖譽點頭。
像一縷陽光。
照耀在大地上,縫隙裡的花沐浴著可憐的一小束光線舒展身體,想要更多,卻不敢將花枝伸出去,唯恐惹怒太陽,一氣之下回去雲層裡。
一小束,也夠了。
季雲深不敢奢求太多。
後來肖譽被強行按進被窩,溫熱的大手覆在臉上,他不得不閉起眼睛。
季雲深罕見地打起了呼嚕,於是他拎開那隻手,留給季雲深一個背影,不到三秒,那隻手果然摟在了他腰間。
季雲深在書房粘了一宿的樹葉?
何必呢。
天光大亮時季雲深的鬧鐘在震,他把臉埋進被子裡裝睡,聽季雲深立刻關了鬧鐘,靜默幾秒鐘,用正常的動作幅度下了床,隨後衛生間傳來「嘩嘩」的水聲。
「——去洗臉刷牙,」原來季雲深早就識破,他端來早飯放在小茶几上,「這是不是你以前經常吃的那種?」
沉默。
「剛恢復飲食別一次吃太多,」季雲深進了衣帽間,過一會兒換上一身西裝出來,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吃不完就放著,啊。」
沉默。
「……阿晏,」季雲深已經走到臥室門口,回過頭,「等我回來。」
大門一開一合,屋裡便鴉雀無聲。
肖譽翻身坐起來遠遠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