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厲聲大叫:“某家有天大要事,欲稟狄軍主,休要自誤!”
那瘦子卻突然單膝跪地:“廖七有眼不識泰山,冒犯軍主,祈請軍主恕罪。”
壯漢驚愕不已望著同伴,那瘦子廖七呶了呶嘴,示意壯漢看向前方某個物事。
廖七這個舉動,自然落到楊再興、關勝、張銳、楊折衝(第三旅旅長)諸將眼裡,順其所示看去,卻是放置在軍主身邊的槍盒!頓時恍悟——狄烈的這具槍盒,材質在這個時代絕對獨一無二,只消看過一眼就不會忘。縱然此前從未見過,也同樣可以辨識出來,這樣非金非玉非鐵非木的物事,這世上只有一個——就是傳說中的那件神器盛具。
那壯漢見著此物,眼裡也有了幾分恐懼之色,單膝一屈,跪了下去:“甄黑子該死,軍主在前竟不識,狂悖咆哮,望軍主宥恕。”
狄烈手掌緩緩按在槍盒之上,森然道:“是否宥恕,端看爾等是真有情報還是虛言假託。”
那叫甄黑子的大漢道:“是,不敢欺瞞軍主。俺與廖七,本是當年燕山府‘常勝軍’軍將……”
凌遠本就是北地士子出身,熟知燕雲掌故,聞言立即打斷道:“常勝軍?郭藥師的常勝軍?”
甄黑子點頭道:“正是!”
“不對!”凌遠厲聲道,“常勝軍早在四年前便於松亭關被金人伏擊,盡數敲殺,死盡滅絕了,哪裡還有什麼常勝軍!”
“不!還有人從層層屍堆裡爬了出來!俺們就是!”甄黑子激動切齒,繩索深深勒入肉中,卻兀自不覺。
“哦,有多少?”
“二十二人,之後,傷勢過重又死去五人,只餘十七人。”
狄烈與凌遠對視一眼,當年松亭關遇伏的常勝軍連同家眷,超過八千人,大屠殺之後,死裡逃生幾十個的確不足為奇。
甄黑子咬牙切齒道:“俺們十七人呲臂發誓,今生誓與兩大死敵——金狗與賣友求榮的郭藥師,不死不休!”
狄烈心頭一動:“傳聞郭藥師上任途中,遭遇刺客,莫不是……”
甄黑子嘿然道:“正是俺們兄弟所為,只可惜,功虧一簣,未能撲殺此獠,反傷了幾個弟兄。”
狄烈點點頭,命衛士入帳,為二人鬆綁。二人連聲道謝,一邊揉搓手腕淤血,一邊將來意細細道出。
原來甄黑子與廖七等人刺殺失敗之後,猶不甘心,伺機再下手,適逢郭藥師至燕京後,大量募軍,遂應募混入軍隊中。原想尋機再行刺殺之事,卻苦於一直無機會,而天誅軍的北伐,便在此時開始……
甄黑子等人所在的都隊,做為剛應募的新丁,郭藥師當然不敢以之守關城或羊馬牆,而是安排他們守南城。數日之前,燕京馬步軍都指揮使李成,因守城籤軍士兵縱容天誅軍驅俘攻城之事,痛下殺手,差點激起兵變。事後雖被郭藥師以其人望及手段壓下,卻已種下禍根。燕地漢兒,在外有大軍薄城,內有南兵(即李成之青州、大名軍)欺壓、上官濫殺的情況下,又一次隨著本性,重新依附物件……
“俺們已經聯絡好了南城守城弟兄,只有貴軍做好準備,俺們隨時可開啟城門,引大軍入城。”
甄黑子這番話說完,諸將聽得是又喜又疑。喜的是倘若籤軍當真作反內應,獻出城門,則燕京指日可下,北伐征途上的第一顆大釘子就此拔除;疑的是此二人所言是否可信?城門洞開,大軍入城,倘若是真,固是意外之喜,但若是有詐……
廖七苦笑道:“俺們也曉得,這般引軍入城之事,諸位將軍難免見疑。俺們除了一顆赤心之外,別無他法,唯請狄軍主與諸位將軍定奪。”
狄烈手指摩挲著鯊皮槍盒上的紋理,沉吟道:“籤軍獻城,自然是為求戰後優待,你二人又有何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