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挑起。&ldo;全是不知幹什麼用的書。到底什麼年代的書呢?&rdo;
我笑道:&ldo;很多是過去的風俗小說,從戰前到昭和二三十年代的。&rdo;
&ldo;有誰讀?&rdo;
&ldo;沒誰讀吧?過了三四十年還值得讀的書,一百本裡邊也就一本。&rdo;
&ldo;為什麼不放新書?&rdo;
&ldo;因為沒人利用。如今大家都看大廳裡的雜誌,或打電子遊戲,或看電視。何況也沒什麼人逗留時間長到足以讀完一本書。&rdo;
&ldo;確是那樣。&rdo;說著,她拉過旁邊一把椅子,坐在上面架起腿,&ldo;你喜歡那個時代?很多事情都更從容不迫,大凡事物都更為單純的……那樣的時代。&rdo;
&ldo;不不,&rdo;我說,&ldo;並不是那個意思。果真生在那個時代,我想也還是要為之氣惱的。隨便說說罷了。&rdo;
&ldo;你肯定喜歡消失了的東西。&rdo;
&ldo;那或許是的。&rdo;
或許是的。
我們又默默吸菸。
&ldo;不管怎麼說,&rdo;她說,&ldo;一本可讀之書也沒有,多少也還是個問題的。保留昔時淺淡的光輝未嘗不好,但是,也要為被雨悶在房間裡、電視也看膩了、不知怎麼打發時間的客人著想一下嘛!&rdo;
&ldo;一個人?&rdo;
&ldo;嗯,一個人。&rdo;她看看自己的手心,&ldo;旅行時一般都一個人,不大喜歡和誰一塊兒旅行。你呢?&rdo;
&ldo;的確是的。&rdo;我說。總不好說什麼被女友甩了。
&ldo;如果推理小說可以的話,我倒是帶來幾本。&rdo;我說,&ldo;新的,中不中你的意我不知道,要看就借給你好了。&rdo;
&ldo;謝謝。不過明天下午就打算離開這裡,怕一下子讀不完。&rdo;
&ldo;沒關係,送給你。反正是口袋本,帶著又重,本想扔在這裡來著。&rdo;
她再次淡然一笑,眼睛看看手心。
&ldo;那,我就不客氣了。&rdo;她說。
我經常想:拿東西拿得老練也是一種偉大的才能。
她說我去取書的時間裡她要喝咖啡,於是我們走出圖書室移到大廳,我叫住一個似乎閒得發慌的男侍應生,要了兩杯咖啡。天花板上吊著一個極大的電扇,慢騰騰地攪拌著大廳的空氣,而潮濕的空氣並無多大變化,無非下來上去而已。
趁咖啡沒來,我乘電梯上到三樓,從房間裡取了兩本書折回。電梯旁邊擺著三個用了很久的旅行皮箱,看情形有新客人進來。旅行箱看上去儼然是等待主人歸來的三條狗。
回到座位上,男侍應生往平底杯裡倒進咖啡。細細白白的泡沫泛了一層,俄爾消失不見。我隔著茶几把書遞給她,她接過書看了眼書名,低聲說&ldo;謝謝&rdo;‐‐至少嘴唇是那麼動的。我不知道她是否中意這兩本書,但這怎麼都無所謂的。什麼原因我不曉得,總之我覺得對於她似乎怎麼都無所謂的。
她把書摞放在茶几上,啜了一小口咖啡,啜罷放回杯子,用咖啡匙滿滿加了一匙精砂糖進去,輕輕攪拌,又把牛奶沿杯邊細細注入。牛奶的白線勾勒出優美的漩渦,稍頃線混在一起,化為薄薄的白膜。她不出聲地啜著這白膜。
手指很細、很滑。她輕捏把手來承受杯重。唯獨小拇指直直地朝上豎起,既無戒指又無戒指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