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維安聽她這麼一問,頓時皺起眉頭:“顏夫人,我只賣酒館不賣酒方,你就不必再多費心思了。”
顏初靜奇道:“怎麼,跳子草也能釀酒?”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原維安性子酷似其父,心直口快,這時誤以為顏初靜也想騙得他家的祖傳秘方,不禁有些生氣。
“我也喝過你家的迢迢酒,只不過,還真嘗不出裡面有跳子草。”顏初靜神色淡然,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他的語氣,“跳子草和白屍草一樣,都長在懸崖峭壁之間,原老闆很有可能是中了白屍草的毒。”
“中毒?!大夫們都說我爹是邪風入體……”原維安瞪大眼睛,滿臉驚疑,“顏夫人,你說中毒,那你有沒有解毒的法子?!”
天井裡,新綠點點,可惜丁蘭花的清香早已被濃重的藥味遮蓋了去。
“原老闆採跳子草的地方,你知道不?”
“知道知道,就在牛角山。”
顏初靜邊走邊道:“那好,明天你帶路,我要上山一趟。”
原維安連連點頭,直至她走出了門口,還忐忑著跟出來問她是否真有解救之法。顏初靜明白他的心情,坦言一切要等她找到解藥讓原老闆服下,看看有何反應才能確定。小桃惱他方才對自家夫人不敬,臨走前回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次日,天晴,碧空無雲。
顏初靜依然帶上小桃,坐著事先僱好的馬車,與原維安一道來到牛角山。
坐落在鎮郊十幾裡外的牛角山形如其名,高聳入雲的山峰下圓上尖,微微彎斜,猶如牛角。時值初春,滿山綠意連綿,三人走在蜿蜒山道上,不時碰見踏青的遊人。
行至晌午,已近半山腰,入眼盡是參天古樹。顏初靜挑了一處乾燥的草地,小桃從包裡取了張薄麻毯子,鋪在地上,又拿出水袋與乾糧。原維安為了避嫌,只在離她們五六步遠的地方坐下。
幾人休息了一會,便起身繼續往那垠崖而去。
穿過密林,沿著一條小溪左轉右拐,漸見刀削般的峭壁。
少了枝葉遮蔭,陽光明亮得有些刺目。
原維安在前引路,手裡握著把長刀,刃上還有一絲殷紅未擦淨,那是林中蝮蛇的血。
浮霞崖,又名胭脂崖,其勢陡峭,壁如神刀削成,平整無突。
崖上草木成林,林中有一泉眼,是那條小溪的源頭。泉水清澈,小桃用手捧起,連喝了幾口,回頭笑道:“夫人,這水好甜呢。”
粉白的臉頰上透著胭脂難描的淡淡紅暈,晶瑩的泉水宛若化成了桃花瓣上的露珠,十六歲的小桃正應了一句千金難買當年春。
原維安突然覺得口乾舌燥,噔噔幾步走到泉邊,放下長刀,洗了把臉。
顏初靜目睹此幕,微微一笑,接過小桃遞來的剛裝滿甘泉的水袋,也喝了兩口解渴,然後小心翼翼地走近崖邊。
硃紅色的果實如豆大小,綴於圓盤般的翠葉間,一簇一簇,遍佈崖際。別看這跳子草生得極茂盛,實際上倘若離了此地,移植別處,卻是長不活的。
若非如此,原適林也犯不著每月上山採摘。
而在這片蔥蘢裡,幾根細如麻線的白草隨風搖擺,毫不起眼,平凡之極。
這種白草,世間罕見,葉中汁液藏有劇毒,沾膚即滲體,中了此毒的人先是頭暈目眩,數日後周身無力,旬日開始浮腫,皮泛死白,麻癢難當,一年或半載後,黑血自七孔出,方斷氣。而解其毒者,唯其根莖。
昔年,聖醫顏疊吉遊走天下,也只在兩處絕壁間偶然見及此草,後經多次實驗,方為其取了白屍之名,將其形態、生長環境、性味功能及主治用法等等一一錄入藥經。因此,昨日顏初靜看到原適林的病狀,結合書中所例,才提出上山採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