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顧小影終於在胡思亂想中睡著了。
是她睡著之後,管桐側頭看她一眼,才深深嘆口氣,皺起眉。
他有點恐懼地想起一個詞,一個是男人都忌諱的詞——ED。
他想起顧小影剛才在燈光下一閃而過的沮喪,想起她臨睡前故作不在乎的笑臉,她甚至安慰他:“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他是中文系畢業,以前倒不知道,岳飛的《滿江紅》還可以引申成這種意思。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廢了……可是,前陣子不是還好好的?
想到這裡,他不自覺地哆嗦一下,想起以前很多個濃情蜜意的夜晚裡,當火花散去後,顧小影趴在他身上,伸出手指頭有一搭沒一搭地繞一下、再繞一下,然後抬頭,眼神亮晶晶地笑:“好軟,讓我抻抻,打個蝴蝶結……”
那時候,這是他們私密的暗語,象徵大團圓的美好結局。
而如今這個“蝴蝶結”……她會怎麼想?
帶一點朦朧月光的黑夜裡,管桐把胳膊從顧小影脖子下面抽出來,煩躁地翻個身,再嘆口氣。
他其實更理不清的是:他自己要怎麼想?
就這樣,七天假期結束,管桐到底還是沒有完成顧小影期待中的任務:因為從那天以後,“蝴蝶結”就一直是且只是“蝴蝶結”了……
回省城的長途車上,顧小影半睡半醒間想起了管利明的指責、爸媽的期待和周圍人貌似好心但實際上壓力重重地關懷,再想到那讓自己滿懷期待、屢次煽動卻仍然保持柔軟本色不動搖的“蝴蝶結”……忍不住,眼眶就溼潤了。
她都沒法告訴任何人:這一刻,絕望好像洪水,鋪天蓋地,將她淹沒。
(5)上
就在顧小影經歷著一場對她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靂的大事件的時候,她不知道,省城裡,段斐和許莘的生活也算是電閃雷鳴了。
起因是四月末,果果一直咳嗽不止。症狀也奇怪,有點像感冒,但是不流鼻涕不打噴嚏不發燒。可是如果不是感冒,也找不出病根,反正就是咳嗽,且咳得當媽的人心都碎了。眼見著咳嗽了好久,能用的食療偏方都用了一遍,還是不見康復,段斐沒辦法,只好又抱果果去了醫院。還是省中醫的兒科,許莘提前給杜屹北打了招呼,結果本來不是杜屹北的班,他也急匆匆趕過去親自給果果看病。段斐急歸急,但很感動,而許莘似乎也是第一次發現——居然被顧小影說對了,找個大夫還真是挺不錯。
杜屹北認認真真地給果果檢查,看看咽喉,聽聽胸腔,段斐在一邊看著,忍不住問:“醫生,果果沒事吧?”
杜屹北檢查完了,抬頭摘了口罩微笑:“沒事,這個季節乾燥,不少孩子都咳嗽,我給你開張方子,中藥調理一下。”
他開始在藥方上開始寫字,荊芥、桑葉、薄荷、川貝、銀花……一邊寫還一邊囑咐:“止咳糖漿就不要喝了,像蔥、姜、蒜、韭菜之類的辛辣食品和魚類也不要吃了,別濫用藥,調理一下就會好。”
停筆的時候看看果果淚眼朦朧的小臉,他又笑一笑補充:“她這個時候應該正是味覺敏感的時候,可能會嫌中藥苦,所以藥汁溫度儘量保持在37度以下,也可以稍加點冰糖、白糖,能減輕苦味。一般來說,100毫升藥汁分六七次喂完就可以。”
他這樣說話的時候目光溫和、神態安然,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氣場——不是老中醫那樣的氣韻沉厚,也不是普通年輕人那樣的陽光張揚,是什麼呢?許莘也形容不出來,但反正感覺不錯。再加上他認真給孩子檢查、寫藥方時的那種模樣,居然奇蹟般地讓許莘想起“認真的男人最好看”這句話。
說實在的,這時的杜屹北,無論是氣質還是外觀,都在一瞬間讓許莘有點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