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夏硬著頭皮帶著他走到了東暖閣,君騫立在軒閣門口,鳳眸中滿是繾綣留戀。他的腳步很沉重,一步接著一步挪到了沈苾芃的榻邊。蒼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了錦塌上滑涼的錦被,他突然和衣躺在了錦被上,四周都是沈苾芃身上那股子熟悉的梅香。
鬱夏剛要阻攔,唇角卻動了動說不出話來,只得呆呆的立在軒閣門口看著。說來也奇怪,像她這樣失去了主子庇護的丫鬟按理說在府中定是很難過,說不定會被太夫人賣給牙婆子也未為可知。可是君騫竟然專門吩咐下來,靖安侯府中誰也不能動梅亭和梅亭中以前伺候沈苾芃的下人。否則格殺勿論。鬱夏才藉此能獲得一分安然。
君騫躺在沈苾芃曾經睡過的錦塌上,仰起頭灌下一口酒,突然咳嗽了起來,一向健壯的身子此時看起來孱弱至極。
鬱夏嘆了口氣走到外間端來一碗苦丁茶。君騫抓起來喝了一口,眉頭猛的一蹙。
“告訴我,這是什麼茶?”
“回侯爺,這是小姐喜歡喝的苦丁茶!”
“苦丁茶……”君騫又抿了一口,似乎若有所思,突然嘶啞著聲音問道,“芃兒小的時候是個什麼樣子?”
鬱夏一愣,隨即道:“小姐小時候很乖巧……”
“嗤!”君騫猛地笑出聲來,“乖巧嗎?呵呵……”他幾乎要笑出了淚。
“是的,也很懂事……”鬱夏回憶著。唇角掛著隱隱約約的笑容,“有一次小姐病了,病的很重,沈夫人那幾日出府去寺廟給老爺祈福上香去了。婆子們都是踩低就高的,也不放在心上。小姐硬是忍著病痛。忍了兩天兩夜,最後潤春鬧將到沈夫人那裡,捱了一頓板子也救活了小姐一命。”
君騫的鳳眸滾過一絲不忍,他小時候稍稍有所不適,安惠夫人能將全府的人都牽扯起來,如臨大敵。
“芃兒小時候喜歡做什麼?”
“那時候府裡面的人都對小姐心存輕視,遠親宗族的小姐們自是躲得她很遠。小姐只是躲在了老爺的山古齋書房裡看書。偶爾會做做女紅消磨時間……”
君騫嘆了口氣,手中的酒罈滾落到了地上。他小的時候經常進宮,靖安侯親自教授他武功,外祖父平武侯帶他去校場射箭,當今德隆帝同他是結拜兄弟一起打獵章臺遛馬出入紅塵。十幾歲便開始執掌靖安侯府庶務,近二十歲時便是聞名天下的飛虎將軍。他的童年遠遠比沈苾芃精彩得多。璀璨的多。怪不得那日請她看百戲……
他突然問道:“你家小姐看過宮廷百戲沒有?”
鬱夏一愣,忙搖頭:“沒有……老爺在京城任職,加上沈家連年入不敷出,那樣盛大的宮廷宴會想必要花很大一筆銀子,我家小姐不曾看過……”
君騫只覺得眼眶*辣的疼。他無力的擺了擺手:“你退下吧!”
鬱夏頓了頓緩緩退了下去,君騫突然捂著臉狠狠搓著臉上已然而出的淚意,他都做了些什麼啊?那夜沈苾芃怪不得看著煙火百戲那樣的專注,而他只想著吻著她疼著她只想著要她……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君騫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無力過,她隨著素錦離開了,走的義無返顧,因為他從來不知道她的過去不知道她也有自己的高傲。
他也沒想到素錦會背叛他,更沒想到的是素錦會放走了楚天,若是楚天將那個秘密告訴了芃兒,如是芃兒真的是狄水部落的孩子,那麼……他不敢想下去。他垂下頭看著早已經顫抖不已的手,手上沾滿了狄水部落男女老幼的血跡斑斑,儘管三殿下的命令他不能更改,但是這是他此生最後悔的一場戰爭。早知如此,他斷然不會去西南平叛,斷然不願意聽三殿下的話,也斷然不會造成今天這樣解也解不開的死局。
他仰起頭看著窗外的月色苦笑:“君騫啊君騫!你究竟做了些什麼?又該怎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