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樑畫棟,無非是福祿壽的圖案,各種雕刻一概古拙樸實,沒有什麼花巧的設計,連木料上塗抹的魚膠膝也選用玄褐色古舊顏料,跟周邊大紅大紫粉刷的樓宇華居形成強烈對比,也顯出這碧溪堂鶴立雞群,與眾不同。碧溪堂左邊是親和堂,右邊宣武鹽酒行,這兩個鄰居的門面都比碧溪堂氣派堂皇,但論人氣人緣,與碧溪堂做個比較,就差多了。
徐憶唐也隨顧客踱入碧溪堂閒逛,看見碧溪堂簡直象個雜貨店,主營為米麵糖酒,同時也做草藥、山貨,凡民生用品,俱有涉獵,簡直大小通吃。徐憶唐看見一個夥計模樣的人提著茶壺在店堂中穿梭往來,迎賓送客,捉空兒把這個小夥子拉到一旁,先從兜裡摸出一兩銀子塞到那小子手中,然後道:“小官,我有大事找你家主人磋商,煩勞引見。”那跑堂的小夥子把銀子還給徐憶唐道:“朱行首訂下規矩不准我們無故收受顧客的賞錢,這關係著我的飯碗,可不能鬧著玩呀。”轉身向內堂呼喊道:“老朱,有客人找咱家行首談事情,你出來會客吧!”徐憶唐眼見碧溪堂小夥計拒收賞錢,心想這碧溪堂的主人肯定是個十分厲害的角色,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這個人不能等閒視之,一定要跟他拉上關係,交個朋友。
只見裡邊鑽出一個五十多歲的大爺,自稱姓朱,名再勇,是為碧溪堂的管賬。徐憶唐也作揖通了姓名,道:“在下也在這長安街做些營生,久聞朱龍飛行首的大名,今日慕名而來拜訪,在百尺樓敬備薄酌,請朱老伯作成引見。”他眼見這朱再勇儀表威嚴,老成持重,不敢拿碎銀小錢收買賄賂這朱再勇,只在人情禮儀上面下水磨工夫。
朱再勇微笑道:“你來得不巧呀,朱世侄一個月前回太行山天梯村碧溪堂老家辦貨去了。這些山貨其實也賺不了幾個錢,我勸他不要做這雜貨,他就是不聽我老人家的話,說什麼與人為善,不嫌貨賤。哎,這小子,沒救了。”
徐憶唐似乎聽出朱再勇的弦外之音,不失時機翹指稱讚道:“朱行首顧念鄉誼,誠心替老鄉親作成生意,如此古道熱腸,真是難得啊!”徐憶唐這一招奉承人的馬屁拍得自然到位,他的話看似跟朱再勇的意見相反,但實質上跟這老人想表達意思完全契合。
朱再勇果然覺得十分受用,好象遇上知音一樣挽著徐憶唐的手道:“來,年輕人,咱們坐下談談。”
朱再勇道:“我這個世侄就是喜歡多管閒事,無緣無故替人家肩擔事體,說他傻氣不更事嘛,他又很能幹,這碧溪堂的身家幾乎都是他一手掙到的,還在西都洛陽、淮南揚州、吳越餘杭開設了分店哩。後生可畏呀,我算是服了他。”
徐憶唐試探他問道:“這麼說來,朱行首定是出身豪門,家世十分顯赫—”
朱再勇搖手道:“實不相瞞,我這位世侄是個孤兒哩!唉,其實這碧溪堂所有後生小夥都是孤兒。當年黃巢造孽天下,商洛道上棄嬰滿野,碧溪堂老堂主朱古原收養了十多個男娃女娃,朱世侄也幸列其中,又得老堂主小心調教,長大成材。屈指一算,二十年了,不容易呀。”朱再勇好似炫耀自己的家世一樣,又急不及待地向徐憶唐道:“我碧溪堂老堂主朱古原是一位名重江湖的劍客俠士,人稱無極聖手。你難道沒有聽過他老人家的事蹟嗎?”
徐憶唐拱手示敬道:“慚愧,慚愧,晚輩身居窮鄉僻壤,孤陋寡聞,未能見識朱老前輩儀容風彩,著實遺憾,聽老人家一番介紹,好生景仰。”
說話間,只見外面闖入兩個腸肥腦滿的商人,那兩人好象跟朱再勇十分熟悉,見面也不打招呼,開門見山便把來意和盤托出,口若連珠地道:“朱行首哩?我遇上些麻煩,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