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善坊,術虎府。
內庭中佈置最精美的如意樓早被拾掇出來,準備讓貴客住下。
可是李小娘子卻不願住下。
“嬸孃無須客套。”李小娘子婉言拒絕道,“內庭乃主人所居,晚輩終究是客。若住在此處,便是喧賓奪主,心中何安?”
“晚輩來長安,也只是看看風物,住在這裡,美則美矣,可出入終究不便,免不得心生拘束。”
“再說,術虎叔叔不在家中,晚輩等人住在內庭,也不合禮數。”
“嬸孃若是疼我,最好是撥我一處城外別墅,也好讓我看看渭水灞橋,五陵春色。”
術虎夫人不敢違拗,想想也覺得她說的頗有道理,因笑道:
“恭敬不如從命。小娘子既如此說,那妾身若是強留,反倒是不美了。”
“我家在城東長樂驛附近,恰有一處河邊別墅,叫青柳院,百物具備,本是家君春日賞春、夏日避暑之地,就在灞水、滻水交匯之畔,楊柳依依,卻是個既幽靜又精緻的去處。”
“要說踏春看水,那裡再好不過。”
李小娘子燦然笑道:“那就謝過嬸孃了,承蒙盛情,晚輩便住那青柳院罷。凡事勿要操勞,晚輩也住不了多久。”
術虎夫人道:“雖說如此,可終究要拾掇一下。還請小娘子今夜住在府中,明早再去不遲。再則,小娘子遠道而來,這接風酒宴還是免不了的。”
“不然,到時家君回來,必要責怪妾身慢待貴客。”
李小娘子動作優雅的擺手說道:
“嬸孃切莫如此麻煩。好教嬸孃知道,晚輩這才來長安之前,先去宮中見過姑姑。姑姑殿下說,在外切不可招搖,尤其是宴飲之事,能免則免。”
“姑姑懿旨,晚輩安敢違背。”
“術虎叔叔和家父是好友,也無須如此見外。”
術虎夫人趁機問道:“令尊是…”
李元妃自稱隴西李氏出身,她不止一個孃家兄弟,不知這位李四娘子,出自哪一房。
卻聽李四娘子說道:“家父諱仁惠,官居宣徽使。”
原來是李使相之女!術虎夫人聞言更不敢怠慢。
宣徽使李仁惠,是元妃之兄,李氏外戚之首,爵封康樂侯,深受皇帝信重。
她聽丈夫說過,如今大金權勢最重的不是有名無實的尚書令,不是三公,不是三師,甚至不是身為宰執的左右丞相、平章政事。
而是宣徽使李仁惠!
當今天子雄猜,重用外戚,壓制諸王。實際上,李氏外戚是取代了諸王的權勢。
十幾年來,就算親王公主,也要巴結李氏。否則,輕則丟爵,重則被殺。
宣徽使有使相、內相之稱,是天子的大管家,本身就位列宰執,非親近大臣不得擔任。
而李仁惠又是大金建國以來,權勢最大的宣徽使。
得知這少女是李仁惠的女兒,術虎夫人更是小意了。
正思量著怎麼討好,卻聽李小娘子說道:
“凡事就怕高調,這次來長安,晚輩可是領教了,無怪姑姑懿旨再三叮囑。”
“原來,眼下雖然是盛世,地方上也沒那麼安寧。”
“這一路上,在虢州,居然遭遇了流賊…”
術虎夫人“哎呀”一聲,一臉關切的手撫胸口,“阿彌陀佛!竟有此事?娘子沒有嚇到吧?”
小娘子咯咯一笑,“晚輩曾跟隨姑姑,伴天子大駕,去山後避暑過的,也算見過一些大陣仗,一群流賊,算不得什麼。只是…”
“只是隨從們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一個小環,一個馬伕,四個護衛。”
“他們護著我衝出流賊的重圍,算是虛驚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