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拒這琴聲。
“…這琴音能傳過嘈雜人聲,彈奏者心無外物。”
“這倒也不稀罕,任何一個又成的琴師都能做到不受外物所擾…”
“…但能讓聽琴的人也能不受外物所擾,既能聽到嘈雜,甚至自己也能繼續說話,但琴音依舊聲聲入耳入心…”
“……一心不可而用,什麼樣的琴聲能讓人一心二用?”
崔琴師心中念頭頻頻,但耳內琴聲絲毫未落,更加驗證了自己的想法,他不由打個寒戰。
不,打寒戰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真的覺得冷。
這琴聲滿是秋意冬寒,讓人不由是身處冰天寒地中,站立不穩,只想來回踱步,甚至奔逃。
奔逃…
所以說,這就是淨宅嗎?讓那些汙穢髒唵之物受不住而奔逃…
崔琴師咬牙制止渾身的微麻。
“因為心中有悲所以才會擾動,那邊的傻慶王卻依舊…”他心中說道。
念頭未落,那邊慶王的喊聲陡然拔高。
“我冷,我冷。”慶王大聲喊道,伴著哭聲。
崔琴師頓時駭然,竟然,竟然一個無知無覺不知寒暑的傻兒都因為這琴聲發出冷的感覺,那這琴技……
他再無法控制,身子亂戰不住,就在這時,琴聲一轉,似乎雲破日出,萬道金光灑下,蟲鳴樹搖,大地回春,暖意濃濃。
崔琴師從心裡一聲長嘆,忍不住舒展了身體,就好像那些破土而出的草木一般,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廳內已經有笑聲響起,崔琴師閉上眼,似乎看到面前孩童少女們踏春而行。
他長長的吐口氣,睜開眼,視線所及廳內眾人亦是神情歡悅,笑聲說話聲嘈雜聲頓時湧來,一切如初,似乎方才只是他的幻覺。
崔琴師伸手摸了摸後頸,汗水溼溼。提醒著他這一切不是幻覺。
“崔琴師,你的琴。”有內侍從外走進來說道。
崔琴師一個機靈回過神,忙上前看著內侍捧著的這架琴,不由停下腳。
這架琴是他師父贈與的。從技藝初成到今日已經足足有二十年了,可以說日夜同眠不曾分離,熟悉的就好像自己的手腳一般,但此時此刻,他看著眼前的琴,竟有一絲陌生,還有一絲敬畏。
“崔琴師?”內侍催促道,有些不耐煩。
崔琴師忙上前伸手接過,是要進殿奏樂了吧,這樣就能見一見那娘子了。再尋個機會請教一下。
崔琴師不由抱緊了琴神情激動,看著其他人開始跟著內侍走,他也忙搶著擠著第一個走出去,剛走到殿門就被喊住了。
“幹什麼?”門口的內侍們擋住路喝問道,面帶不善。
崔琴師被喊的一愣。
“奏樂啊。”他說道。
“奏什麼樂。宴席早散了。”內侍皺眉說道,如同看傻子一般。
散了?早散了?
崔琴師愕然看向內裡,果然已經空無一人,只有幾個侍女在收拾几案,他又回頭,看著跟隨自己從側殿出來的歌舞伎人們都也是一臉愕然的看著他。
“……散了好一會兒了。”
內侍的話從耳邊傳來,崔琴師一陣酥麻從腳底直衝頭頂。
繞樑三日!
原來這就是聖人說的繞樑三日!
崔琴師腳一軟抱著琴跪倒在地。
“崔琴師你怎麼了!”
殿門前頓時有些亂起來。
這邊的熱鬧正送客出門的晉安郡王並不知道。
“你認得家門了。以後想來就可以來了。”
晉安郡王說道,一面慢步而行。
“雖然我搬出來了,但是呢,親王還是不能隨意出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