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蘭端著酒杯,從這桌到那桌也不閒著,待他夥了幾個青年公子一同至廳央這桌要給張臺等人敬酒時,他父親,也坐於該桌的王鑄,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不動聲色地向周昱昭所在的方向撇撇頭,又衝他使了個眼色,那眼神中的意味王錫蘭很快會意,遂無聲無息地退後幾步,淡出人群,然後一溜煙地重回自己原來的桌上,緊貼周昱昭,再不離左右。
周昱昭見他恁快就回頭,盯了他一眼,再一眼,王錫蘭被盯得無辜,小聲道:“你讓我各處跑跑,多結實些人,將才我爹又使我隨侍你左右,倒是叫我該聽誰個的來?”
周昱昭聞言,只是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卻不答話,全副心神還是在這大廳裡盤旋。
王錫蘭暗惱不已,咕咕噥噥地,怕也只有周昱昭一人能聽得清楚了:“你叫我做的也做差不多了,滿屋子的人反正基本都認得了,能結交的我全結交了,各人的性子大多已經摸得個二、三了,再說以後還有時間不是,連著加緊打探就是。我看我還是聽我爹的,這會子人雜得狠,看護好你方是正事!”
說完,像是下了多在決心似的,往身後的椅背上一倚,椅子就自動挪開了一些,然後他一臉泰然,相當行雲流水地抬了雙腿,交疊一下,就要往桌沿上擱去,只是才疊好,還沒碰著桌沿兒邊,膝蓋處便突地一下酸楚難忍,雙腿不由自主地重新落回地面。
王錫蘭側臉看了看周昱昭手中原本伸出去的筷子,此時雖是收回來,但夾著的卻是空空如也,只得嘰歪了兩句,含混不清:“生不逢時啊,既生昭,何生蘭?”
話音剛落,嘴巴里又不知怎麼被塞了塊油膩膩、綿軟軟的小肉團,猜又是周昱昭奉送的,索性吃掉算,於是嚼了幾下,卻不禁蹙了眉頭,沒吃出是什麼個東西來,外面一層肉皮,上面皺巴巴的感覺,裡面也不曉得是精肉還是肥油。
王錫蘭嘴裡含著肉,伸了脖子往席面上一掃,沒發現什麼以前沒吃過的新菜式啊!忍不住好奇起來,於是坐直了身子,將嘴裡的肉吐出來置於碟子上,仔細瞧過去,這一看,直逼他作嘔,欲把三天來吃的東西悉數吐糟出來,臉也霎時憋得絳紅。
轉臉恨聲質問自己這一向正兒八經的表弟周昱昭:“就說你怎麼突然好心親自餵了我來?竟夾了塊雞屁股過來給我!你這也忒……”話至一半,聽聞身後踱來個男子,微微側首借拍拍周昱昭肩膀的動作,順便眼稍斜倪了那人一眼,復又回正,然後就對著周昱昭描了個口形過去:“是梅林海的次孫,梅笑寒!”心裡也即時明白周昱昭送他塊雞屁股是何意了,然嘴上不停,接著方才的話,只稍提了點嗓門:“表弟,你這也忒不識好歹了……”
這一句也不知他是說出來給別人聽得呢,還是發自肺腑一時埋汰周昱昭的話,反正他臉上的得意之色盡收周昱昭斜瞄過來的眼角之中,與此同時,梅笑寒業已走至他二人中間,也不客套,一上來就笑著作揖:
“王世兄,不知您身邊這位兄臺是何方人氏,雖看著有些面生,然氣度容華絕佳,在下傾慕非常,還請王世兄幫著引薦一下!”
梅笑寒乃梅閣老長子梅守釗的次子,年不過二十,一向喜著華裝豔服,生得倒也風流光采,又因家裡幾代書香,頗有數分才氣。平日好以貌取人,只愛結交面容乾淨的世家子弟,更因眼光挑剔,至今還未曾取妻。
今日宴上,他早就發現氣質出眾的王錫蘭和周昱昭二人,後來王錫蘭過去時,二人稍作寒暄了一下,也算結識了,卻許久不見周昱昭的動靜,又聽聞幾位要好的說那周昱昭似有傲慢,於是主動跑將過來,開門見山,不容回絕。
果然,王錫蘭沒料到他會這般直接,當著人家的面,要別人替他引薦,也不留餘地容人相商一下。王錫蘭自知若是不詢問自己表弟一聲,便直接給回絕了,恐有些不太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