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歸笑道:“殺手是無法轉行的。這是行規。殺手只有兩個選擇,殺人或是被殺。你快些吃吧,適才還喊著餓,如今別光顧著喝酒。”
駱鈴冷哼一聲,一碗酒又下肚,她戀戀不捨的放下碗,用力的伸了個懶腰,才捉雙筷子,充滿鬥志的殺向桌上美味佳餚。一路兼程遠行,北漠人越走越急,她沒有陸無歸站著也能休息的本事,體力一直在下降。而陸無歸則心無旁顧,不緊不慢的吃著。兩人不說話,不飲酒,一會兒就結束了飯桌上的戰鬥。
皎皎樓下的是條主街,人流不息,嘈雜不止。往著山上宮的反方向走上兩百步,便有數家客棧。陸無歸與駱鈴來時已心裡有數,陸無歸亦不想再暴露行蹤,他們打算就近住下。
兩人出了皎皎樓,沿街沒走多遠,正逢上一個臉頰新剔如慘青刀光的背刀漢子。陸無歸與漢子的相貌體型均遠優於常人,本應吸引不少人的關注,可是陸無歸與那漢子卻一個像是樓宇下淡淡的陰影,一個像是日光烤起的微塵,與喧鬧的市井合一,毫不顯眼。陸無歸與男子打遠本能的互對了一眼,就再不關注,寂寂擦肩而過。
陸無歸與高行天恰然相逢,未說一句話。
錯身的剎那,陸無歸完全進入了陰影之中,同時,高行天已然消失不見。兩個殺手因為各自任務的隱秘,選擇了迴避對方。駱鈴在這一瞬間好像忽然察知不到陸無歸的存在,她趕緊轉頭瞅著,重新定位年輕的殺手,露出納悶的表情,問道:“怎麼了?”
陸無歸道:“還是換個地方住吧。”
駱鈴這次倒沒提出什麼反對意見,只是四下張望了幾眼。兩人穿繞了幾條街,在一家李氏客棧落了腳。
客房兩間,緊挨相鄰。
陸無歸進入房間,放長匣於木桌,安坐木椅,一手按在匣面,鼻際聞著若有若無的淡淡香氣,陷入了沉思。他這樣坐著,不知過了多久,日光由亮白逐漸轉為淡金,桌椅窗戶的影子由短到長,陸無歸的姿勢未有絲毫變動,好似一個木頭人,只是眼睛盡是血絲。
屋門傳來了敲門聲,陸無歸也沒反應。門外的少女靜了片刻,就推門而入。駱鈴換了一身墨綠衣衫,嬌軀散發著洗浴之後的清新氣息,她走到陸無歸跟前,遞出一隻緊握的小拳頭。
陸無歸的目光像從遙遠的過往逐漸拉回,一點點的努力聚焦到駱鈴的緊握的手上。
駱鈴乾脆的道:“喏,拿去吧,不和你鬧了。”
陸無歸看了駱鈴一眼,在秀小拳頭的下方鋪出修長的手掌,溫聲道:“謝謝。”
“你想到我會提前把它給你嗎?不過聽到你說出這兩個字,還是很令我感到意外的。”言語間,少女鬆開手掌,一枚仍帶著少女體溫的鑰匙滑落到殺手的手心,駱鈴揹著手,故作輕鬆的道:“這樣,我們就算是分別了吧。”
陸無歸點點頭。
駱鈴轉身欲走,但稍停了一下,道:“我會暫時在這裡住下,如果你什麼時候走了,跟我打個招呼吧,我是說方便的話。”
陸無歸點點頭。
駱鈴回眸看了一眼夕光中宛似雕塑一般沉寂的殺手,不做留駐,幾步出了房間。
少女走後,陸無歸雙指捏緊這一把鑰匙,面色終於肅然。
平朔城的夜幕降臨的很晚,但夜色一來,就瞬間席捲大地,最後一線日光轉眼消失。黑暗僅僅統治了一刻,星群即大規模出現,輕易塗勒出一條璀璨銀河,可以與之匹敵的唯有明月,半面月印在高遠暗藍的天穹,俯視人間,古意蒼然。城內的燈火燎原般陸續點明,而街上的人影卻稀廖再稀廖,夏夜的風悠揚的吹拂,風聲和著山上宮子時之前兩個時辰一響的暮鼓道音,詠唱著安眠的夜曲。
駱鈴房間的燭火熄滅了。
陸無歸房間的燈火則根本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