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屏只得默默拱手,其實吃晌午飯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被人認了出來,一路上都在被暗暗圍觀,但實在想查些事情,就佯作不知。出門錢帶少了,買書之後不夠進茶樓,渴得慌只能到茶棚喝碗粗茶。
結果,到茶棚坐下,攤主笑呵呵說客人稍等,張屏瞄見攤主的小孫子飛快奔進了旁邊的茶葉鋪,頓時後悔了,但已不好起身走人。稍頃茶上來,尖尖小芽潤著碧青茶水,張屏心裡更加不安,一邊喝一邊算著身上的錢,兼帶暗瞅路上,指望陳籌或鄧緒柳桐倚能從這裡經過,借兩個茶錢。
誰料來得竟是邵知縣,攤主笑呵呵躬身:“貴客請坐。”四周人等了然地或散或旁觀,張屏很是無奈,但也不能不配合邵知縣繼續做戲,所謂人在官場,身不由己,此應就是其一。
茶斟上來,邵知縣咂了一口,讚道:“妙哉,清香滿口,勝似龍井新芽,只才兩文一碗,著實妙不可言。此茶何名?”
攤主道:“農家土茶,自種自摘自炒,自家井水沏成,謝客人抬愛。”
張屏更無奈了。
吃罷了茶,邵知縣連著張屏的茶錢,一道付了六文,張屏把兜裡的錢都取出來,趁起身時放在小板凳上,和邵知縣出了茶棚。攤主收拾桌椅,順便把那些錢取了,亦未多言。
邵知縣笑眯眯道:“賢弟何去?”
張屏道:“該回去了。”
邵知縣道:“哦,我還要四下走走。”見張屏挾著一摞書,又略壓低聲音道,“這些都可算在經費之內,不必你自家花錢。”
張屏將書再挾緊些:“這些,自看的。”
邵知縣瞥見露在外面的書角,畫著一個拖著茸茸尾巴的妖嬈女子下半身,還有倆字似乎是“媚”、“傳”,應是近年頗風行的香豔小本《媚媚傳》,講述某進京趕考的書生夜宿破廟,遇見狐精,被攝去狐洞中採陽吸元,日吸夜吸竟吸出了真情的故事。
邵知縣再瞧瞧張屏如挾著三墳五典一般端莊的臉,對他更刮目相看了。
張屏一揖作別,先行回住處。邵知縣繼續四處遛躂,路邊攤位問了問價格,順便向賣土產的老鄉關懷了一下今冬的農戶收入,本預備再舍錢給路邊乞丐,並指明衙門收容之處,再順勢發揮拔高一番,但道路兩旁的乞丐都被開路的衙役們不動聲色地清理了,邵知縣未能如願,略有遺憾,自覺若真有雙看不見的眼睛在追隨,今天下午的作為很夠看了,到傍晚便回去了。
他這樣做,鄧緒確實看著了。
鄧緒與柳桐倚等隨行仍在城中打探,街上種種,皆入眼中。
柳桐倚道:“看來縣衙已大略猜出了些許,街面上動靜恐怕打草驚蛇。”
鄧緒不耐煩道:“傻到底便罷了,最怕這般傻裡帶著一兩絲小聰明的,尤其可惡!”拄著棍子和柳桐倚一前一後沿街而行,路過一間茶樓,恰好陳籌在二樓聽書完畢,正下樓,一眼看到,頓如雷劈。
夥計道:“咦,陳公子,剛剛路過的,是不是昨兒被抓進縣衙的?聽說是個瘋子,前兩天還在街上算命來著……”
陳籌直楞楞站了片刻,衝出酒樓,沿著另一條路回到住處,見張屏的房間開著窗,似乎有人,便一頭撞進,抵上門:“張、張、張兄,你猜我又看見什麼了?”
張屏從書上抬起眼:“柳桐倚和昨天被抓的瘋子。”
“那那那瘋子就是被被被抓起來那個瘋子?他他他前幾天我還找過他算命啊張兄……”陳籌一聲嘶,驚覺自己聲音高了,趕緊再壓下去,“他,算命的,有進縣衙,又是瘋子,還有柳桐倚。他到底是……”
張屏卻也一臉疑惑:“你沒認出他?你那次三司會審,鄧大人坐在正中。”
陳籌長長倒抽一口冷氣:“哪個鄧大人?”
“大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