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我以死(五)
自岫青寺那日之後,或者更早,二人之間虛情假意的你來我往,竟愈發劍拔弩張起來。
葉亭宴猜不透她的心思——原本他以為她喜愛宋瀾,只想借他的手將玉秋實剷除,可行至如今,他忽地驚覺落薇想要的或許比他從前所想多得多。
落薇也猜不透他的心思,若說葉亭宴自幽州進京求的是前程,他又是為何屢屢在她面前失態?
她反覆去想燕琅寫下的“用之燒手,殺之可惜”八個字,還想起了許多旁的事情,一切從她心中翻湧而過,叫她生出了一種離奇的想法。
可這想法實在太過離奇,她不能開口、不敢開口,也無人能說,只得自己嚥下,尋覓有沒有逼他暴露的機會。
葉亭宴轉過了身,背對著她倚在窗框上,仰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落薇順著他的目光,看見一輪被陰雲遮蔽的月亮。
她沉默了一會兒,忽地嘆了一句:“那日我宮宴歸來,路過繁林,便心血來潮地獨自登臺,在高陽臺上看了月亮,雖無夕陽盛大,月亮卻是永遠都在的,只可惜……”
不等葉亭宴回答,落薇便繼續道:“你我恐怕不會再有一同賞月的機會了。”
葉亭宴抿了抿嘴唇,淡淡開口:“娘娘何出此言?”
“你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落薇託著腮笑道,“我誅心,你掃尾,這一局咱們算是贏得漂亮,秋後玉氏倒臺,你我共同的敵人便不復存在了。葉大人啊,你今日來此,是為了同我告別麼?我本以為,你會等到玉秋實死後再來的。”
陰雲散去,葉亭宴聽了這話之後,並沒有出口反駁,他側身一躍,來到她的近前,順手闔了手邊的花窗,將那輪月亮關在了外面。
落薇在微弱的月光中繼續與他對視,甚至伸手將他鬢邊的碎髮撥到了耳後。葉亭宴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不用銅鏡,落薇也知道,二人如今的目光定然是繾綣溫柔的,如同面對著自己剖心相待的親密戀人一般。
今日之後,這樣的注視大抵就不復存在了。
她是居心叵測的皇后,他是最得信重的天子近臣,縱然關係已經這樣曖昧纏綿,但他們永遠不可能放心彼此,將自己的底牌交出去的。
可若是不交底牌,這從春日開始的結盟,便是走到了將盡的時候。
葉亭宴湊過來,嘴唇從她面頰上輕輕擦過,最後落在了她的唇上,這一吻與從前截然不同,輕柔、安靜,蜻蜓點水一般,沒有半分侵犯之意,像是一個示好。
他伸手按在她的後腦上,手心溫熱,隔著紛亂的髮絲傳來一分暖意。落薇睜開微眯的眼睛,看見他近在咫尺的漆黑雙眸,有些不合時宜地分心想著,他好涼,嘴唇是涼的,胸口是涼的,說不得胸口中那顆心也是冷冰冰的,為什麼這一雙手卻這樣溫熱?
她貼近了些,主動去回應他的吻,葉亭宴僵了僵,竟沒有多高興,叫落薇再次納罕起來——從她結識他開始,便察覺他身上充滿了這樣神奇
的矛盾之處。
他寫了帖子要她以自己作為報酬,卻在初時大受驚嚇,彷彿那個主動越界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他吻她,胡謅著對她情根深種,甚至屢屢失態,演得她都快要信了,然而他的態度變化莫測、忽冷忽熱,時常因為她想不清楚的原因做出她想不清楚的舉動。
他在邊疆能為戰事出謀劃策,在朝中進能得天子如此信賴,退能為她的謀劃查缺補漏、做得毫無破綻,這樣一個人……
落薇想著,“燒手”和“可惜”,果然是一針見血。
她不能就此放手,將他留給宋瀾,否則來日,按下二人之間不可見光的隱秘情|事不提,她對自己能不能鬥得過他這件事情,完全沒有信心。
如果能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