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雖然不敢違逆貴妃的意思,但幾個下人多少也是帶了點情緒,徐循並沒有開解他們的不快,她心裡還琢磨著韓桂蘭這事兒呢:難道韓桂蘭真是在家裡有了意中人,所以才不願當皇帝的妃嬪,難道她還想回朝鮮去嗎?
估計是她的最後一句話起了作用,韓桂蘭很快就重新收拾停當,重新出現在徐循跟前,她雙目紅腫,撩著看徐循,簡直是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看起來,倒是比她剛才的模樣要更可愛得多。徐循看了她,忽然想到昨日進來的徐小妹——韓桂蘭長得和韓麗妃沒多少相似,其實也不像徐小妹,只是,雖然她要比徐小妹遮掩得好,但顧盼之間,對永安宮陳設的羨慕和驚歎,卻還是洩露了幾絲,就這表情,和徐小妹特別的相似。
昔年文廟貴妃多次給予她特別的體面,直說她生得像是自己早去世的妹妹。徐循當時還是將信將疑,以為自己真有這份運氣,現在懂事了再回頭想,也不免要啞然失笑。她笑了一會,才溫和地道,“現在屋裡也沒有別人了,為什麼不想封妃,你老實和我說吧。那些虛頭巴腦的謙虛,就別再提了。”
韓桂蘭又要跪,卻為徐循止住了,她側過頭,拿帕子按著自己的眼角,“家姐昔日進京時,在京仕女皆羨慕無極,只道從此是享盡富貴榮華。沒料到不過六年功夫,乳母便帶回了她的死訊……奴上京時,都人仕女皆嗟嘆,‘其姊為永樂宮人,竟殉葬,已可惜也。今又往焉’。送行時竟有淚下者,奴……奴也並不想死……”
她嗚嗚地哭了起來,倒是把話給說白了。“朝鮮並無殉葬的規矩,吾家因姐,在當地富貴已極。奴本可嫁給王室親眷,誰料哥哥狠心,明知奴長相平庸,不如姐姐動人,仍是仗著威權,把奴採選進來……”
天生麗質難自棄,真正美人,不管怎麼打扮都是很出挑的,韓桂蘭雖然長得不錯,但屬於要韜光隱晦也很簡單的那種美麗,其實要在宮裡出頭難度也大。徐循理解她的想法了:又不想死,又對自己得寵毫無信心,比起一個虛無縹緲的昭容名號,她當然更偏向於另外尋路。
“你可要想好了。”她道,“送來這兒,按我想,便是萬萬不能回朝鮮去。你不想當昭容,我還能幫你設法,可若你想回朝鮮成親,這個我卻不能幫忙了。”
韓桂蘭整張臉都亮了起來,她使勁給徐循磕頭,擋都擋不住,“娘娘深恩,奴感激不盡,願結草銜環以報!”
被徐循叫了停,她方才起身解釋,“奴也沒想著回朝鮮去,兄長如今在國中居住,奴若回去,必定受盡他的冷眼——娘娘肯幫奴這一次,奴便是心滿意足了,一生前程,便聽憑娘娘安排又有何妨?哪怕是掃一輩子的地,也勝似……”
她住了嘴,偷看了徐循一眼,面上現出了些尷尬,徐循笑道,“勝似什麼?勝似做大哥的妃嬪?你這性子,也的確不適合做他的妃嬪,光是這張沒遮攔的嘴,就夠能惹禍的了。”
她想了想,便道,“大哥近日過來時,我會為你分說一番,你以後要落到哪裡,還得看他的意思。我記得昔年朝鮮女子,也有被分到藩王府上為姬妾的。”
韓桂蘭面色頓時一白:這藩王的妻妾,也一樣是要殉葬的。
“總之,我盡力為你說說吧。”徐循看她那樣,不免也嘆了口氣,“看你識文斷字,談吐也文雅,留在宮中做個女官,那也不錯。”
這比起殉葬,當然是極好的出路了,韓桂蘭給徐循行了五體投地的大禮,她一邊流著眼淚,一邊也有幾分好奇地看著徐循,“奴……奴求了皇后娘娘,娘娘言道此事不合規矩,今日來貴妃娘娘宮裡,本也只是存了萬一的念頭……若是實在沒有辦法,寧可先一頭撞死了,卻不料,娘娘這樣輕易地就答應了奴婢——”
徐循完全明白她在喜悅背後的困惑,“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