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我覺得自己沒問題的,可是真正幹了才發現,電視型號、功能、原理我永遠都一塌糊塗,說不清楚。好不容易幹了一個月,拿了一點錢,可是找工作的時候人家說這種社會實踐經歷根本不能算數。老師,這是我第一次發現自己是個廢物——我那麼努力地念書,可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四年過去,我究竟學到了些什麼?
老師,我很喜歡看您的部落格,我記得您那時候說過:想死,是因為還沒長大——因為還年輕,走的路還不夠多,美好的未來還那麼模糊,所以才以為短暫的窘境就是永恆。可是,老師,我沒有勇氣等到長大了。我家在農村,如果我高中畢業就去打工,這會也能養父母了。藝術學院的學費那麼高,我憑著好奇和興趣來了,每年花那麼多錢,卻沒有辦法回報我的父母……老師,我都不敢想,我們村好不容易考出來一個大學生,如果我找不到工作,我要怎麼辦?我還有臉回去嗎?
老師,我真的要走了。走之前,很多話想說,卻不知道該說給誰聽。就這樣寫給您聽吧,因為總覺得您是真心對我們好的,您心疼我們。可是這一次,您不用心疼我了,我辜負了大家,不值得別人心疼的。這些話說出來,就好了,就該走了。雖然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說了些什麼,也好像還有很多語無倫次的東西說不清楚,但是就這樣吧。
老師,祝您幸福。您是好人,上天會保佑您。
永別。
顧小影輕輕、輕輕地,把信紙放到江岳陽的辦公桌上。
她看著信紙上的摺痕——新的,折了沒有多久。她都可以想象,錦西在折這封信時,內心會有怎樣的溫柔與憂傷。以及,怎樣的絕望。
有液體,就這樣落下來,打在信箋上。溼了,她用手一抹,紙上就留下洇溼的一團。
顧小影知道,即便將來水分蒸發,這裡,也會留下一點粗糙的褶皺。
從來沒有什麼,可以真的消失無蹤。
傷害不可以,淚水不可以,就連生命也不可以。
如同錦西——錦西、錦西,倘若你離開,你的父母、你的朋友,還有收到這樣一封信的我,都要怎麼辦?
三月,內陸城市的氣溫在下午兩點時升到了最高。
汗水大顆大顆地落下來,許多次,跑不動了,顧小影都想坐下歇會兒,可是一想到那個總是帶著羞澀笑容的女孩子的臉,又咬咬牙,繼續在火車站、汽車站的人山人海里找。
大海撈針。
顧小影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所有人都把希望寄託在她身上——出來找人之前,江岳陽急了,幾乎是掐著她的脖子說:“顧小影你好好想想,你有沒有在上課的時候講過什麼地方,什麼漂亮的、你想去的地方?你覺得她可能去哪裡?她那麼喜歡你,她可能就去了你說過的什麼地方,你快想想啊!”
顧小影被他晃得腦袋發暈,好不容易才使勁推開他的胳膊,大吼一聲:“我說我有生之年一定要去希臘和西班牙,你覺得她可能去嗎?”
江岳陽愣了。
過好久,他才慢慢坐到凳子上,慢慢地說:“對不起。”
他這樣說的時候,聲音發澀。
顧小影心一軟,眼淚瞬間又湧出來,她捂住嘴,似乎這樣就可以擋住哭聲。她的頭髮暈,腿腳發軟,只能努力抓住江岳陽的袖子,剋制著哭聲問他:“怎麼辦,我們去哪裡找?怎麼辦啊江老師,我不知道該去哪兒……”
“別急,要鎮定,”江岳陽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看看站在周圍的人,迅速說:“都出去找,所有的男生,所有的老師,去火車站、汽車站、水庫、山頂、河邊……兩人一組,晚上八點在這裡集合。”
十分鐘之內,管理系男生和年輕教師們傾巢出動。
顧小影是最後走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