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自主神遊了一陣。忽有小廝喚他道:“宋執事在這裡站了許久了,可是有事要吩咐給小人嗎?”
宋珍回過神,莫名地回說:“噢,我是方才突想起了一則故事,是講二狼為奪另一隻狼,趁那隻狼不在時碰頭打架,最後不歡而散、鬧得兩敗俱傷。”
小廝聽他饒有意趣地說完,無辜地亮了一張懵懵臉給他,內心哀嘆讀書人的故事真是怎麼也聽不出趣味,無聊,實在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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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欽出入親王府邸之際,親王本人卻在吏部督促舉書的審覆。制科應舉者可是前任官員,也可是白身,應舉方式可是自舉或他舉,與進士科相比要寬鬆得多,也更利於招攬各色人才。
應舉者多至數千人,但最後審覆合格順利應考者,卻還要再減少。這些應舉者從出身看,有世族門閥子弟,又有寒門才子;地域上則集中在關隴、山東和江左三處,不過前兩者一貫是重中之重,江左則相對薄弱得多,只在今年才格外多了起來。
先帝出自關隴,與關隴貴族多有牽扯,但這些年女皇與關隴勢力之間矛盾重重,關隴遂在朝中自成一派,十分強勢;而皇夫出身山東,當年也因握有雄兵成為先帝麾下的重要力量,後來他將世族的力量交給了女兒李乘風,連給她安排的丈夫元信,也是山東貴族,擁持重兵,十分顯赫。
廟堂中的制衡與反覆令人精疲力盡,維持極難,眼下幾乎快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看起來風平浪靜的水面下,似乎一觸即發,就看誰去點燃這爆竹。
制衡一貫的要點在於引入新的血液,倘若這血液擁有足夠力量,便會令許多矛頭轉向,至於結果是新血液被徹底吞噬,還是頑強存活下來自成一股新力量,靠人為,也看造化。
李淳一是開閘的人,她如今守在閘門口,隻身召喚新的血液。姿態上事必躬親、勤懇,給足信任,但似乎還不夠。
時近中午,她去政事堂辦事,穿過廡廊快到視窗時,卻聞得熟悉聲音傳來。她幾乎是無意識地瞬收住了步子,悄無聲息站在窗外,輕攏袖等待裡面的人下完棋。
廡廊裡的風似也跟著靜了一靜,她甚至可以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與裡面落子的聲音。交談聲沙啞老態,是兩位不折不扣的老人家。其中一位正是已經被封為國公的宗亭祖父,時人尊稱宗國公。
李淳一隻在很久前見過他,那時他是個不苟言笑的老頭子。
宗國公如今年逾八十,已不復當年嚴苛。比起衰老,歲月更多帶來的是無可奈何,暮年喪子,嫡系只留下宗亭這個獨孫,儘管宗亭年紀輕輕已位及中書長官,但他仍是宗國公的一樁心病。
“那臭小子也快從關隴回來了罷?”、“快了快了。”、“去了關隴大約要更睡不好了,年紀輕輕便不得安睡,老了可要如何是好?”、“鬼知道。老傢伙你不要亂動棋,這是耍賴。”、“別打岔,小孩子的事你不打算管管嗎?”
沉默持續了很長時間,最後是落子聲與嘆息聲一道傳來:“如何管?心裡的病,都是枉治。”
白日裡也有秋蟲鳴,一隻苟延殘喘至今的蚱蜢跳上廡廊地板,停下來與李淳一對峙了一會兒,又孤獨地跳下去,最後消失在了酢漿草從裡。秋風又活泛起來,李淳一覺得天有些涼了,她同時也想起了另一件事——宗亭父母的忌日,快要到了。
他父母合葬在關隴,若他沒有提前回京,到忌日時他一定還在那裡。但他卻選擇了提前回來,幾乎是以一種自我欺騙的、躲避的方式避開忌日逃了回來。
李淳一神思略是蕪亂,她在廡廊下站了一會兒,看到有吏卒朝這邊走來,遂趕緊回過神,獨自往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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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記憶有時也熱衷趨利避害,她這些年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