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關頭了,還講這些沒有營養的面子話?為了活命,向李萱這個宗室郡主低低頭又咋的了?何況,她所圖者無非是招攬人才,即便孔晟不甘心投效在虢王帳下,先虛與委蛇一次又能如何?
孔晟知道穆長風心裡不以為然。但有些話,他無法跟穆長風深入交流,即便交流了,以穆長風的價值觀和理解力也很難領悟。
面對李萱的延攬,若是孔晟一開始就低了頭讓了步,自然沒有問題,奈何孔晟心中有一根不可觸碰的紅線,觸之必反彈;至於現在,即便孔晟拋開一切低頭保命,卻會讓李萱更加看不起,殺機會更盛。
所以,這就是一個必殺之局。無論孔晟站直身還是曲折腰,結果都是一樣的。
廳中的氣氛變得沉悶起來。
穆長風凝立在廳口,傾聽著外邊的動靜,以他的聽力,都能清楚地聽到李萱手下那些彪悍的護衛軍漢手持兵器互相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聲,以及無意中的刀槍碰撞聲。而他深邃明亮的眸光透過夜幕,也能看到在院牆的各個隱秘角度、在樓宇飛簷處、甚至在院門正衝的竹林中,都潛藏著嚴陣以待的弓箭手,到時百箭齊發,就是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李萱披著裘皮披風凝立在院口的拱門處。此時此刻,她內心中湧現出一股強烈的衝動,她想再次進入院中做最後的努力,但她突然想到,孔晟在這種情況下即便低頭讓步也非真心所願,為了活命而投誠,這樣的人至少不像她期望中的風骨錚錚,不要也罷。
但李萱一邊心如鐵石,又一邊嗟嘆惋惜。孔晟是她極為讚賞的人,否則以孔晟對她的冒犯,她早就不擇手段將之碎屍萬段了。這樣的人,即將被她親手毀滅,她現在心情心態之複雜可想而知。
寒風更緊,卻是夜明星稀。烏顯烏解也不是傻子,他們也察覺到情況不妙,就匆忙收拾好行李出了門進了孔晟的房間,一見二人進入,孔晟沒有任何猶豫,直截了當地建議兩人立即去向李萱請罪。李萱志不在這兩人,必能饒了他們的性命。
烏顯烏解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心頭不由涼了半截。但出乎孔晟和穆長風意料之外的是,兩人對視了一眼,沒有倉皇逃離,而是一起拜了下去,聲音堅定不移:“公子,我兄弟二人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橫豎都是一死,又有什麼好怕的?反正我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前頭在群賊的圍攻下,公子都不曾放棄我們,如今公子有難,我們又如何能拋下你不管!”
“人死鳥朝上,死就死吧,怕個鳥!”烏解本為沉默寡言之人,他突兀地爆了一句粗口,讓孔晟微微有些錯愕。
烏顯烏解兩人的反應和表現,讓孔晟感慨萬千。人與人之間,往往是在生死患難中才能建立起互相信任的關係,但在很多時候,這種關係剛剛構建起來,也就走到了盡頭。
到了這個份上,孔晟也只有說聲謝謝了,別的話——無論是感動的話還是煽情的話,都說不出口來,說出來也是徒增煩惱,沒有任何用處。
這些日子的遭遇,孔晟覺得非常荒誕。難道,雖然逆轉了江寧紈絝浪蕩子的不堪命運,卻還是要墜落在這趕赴睢陽的路上?難道還真成了一個橫穿大唐的匆忙過客、劃過大唐黯淡夜空的一顆閃亮流星?
孔晟苦笑著撐起身子下了床榻。烏顯烏解二人忙幫著他穿好袍衫,又為他繫緊了披風。從表面上看去,他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之外,其他都無異樣,依舊是玉樹臨風翩翩少年郎。
孔晟彎腰撿起自己的行囊,行囊中除了幾件換洗衣衫就是朝廷昭命,四人的財物盤纏全部都放在穆長風的身上。
孔晟再無多言,緩步而出。
穆長風和烏顯烏解兩人心情複雜地跟隨在後,四人緩緩而出,慢慢穿過黑漆漆的院落天井,走向了拱門。
各處的暗哨弓箭手如臨大敵,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