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豫沒有輕舉妄動。他知道皇帝正緊盯著他,皇帝身邊神出鬼沒的影衛肯定不間斷監控著東宮的動靜,他在長安城中的一舉一動都不會逃脫皇帝的視野。
當然,李豫也不著急,反正他最忌憚的孔晟已經遠在江南,遠水難解近渴。而最近江南世家豪門連番來京告御狀,正中李豫下懷,他趁勢而為,能扳倒孔晟是最好,扳不倒也無所謂,至少要搞臭孔晟的聲名。
李豫本來沒打算站出來去觸及皇帝敏感的神經。但昨日晚些時候,江南鹽漕轉運使宋寧的兒子宋彬趕來京城,向他轉呈了宋寧參奏孔晟和關於江南民亂的急報,這讓李豫狂喜過望。
那些指責孔晟瘋狂斂財在江南胡作非為的罪狀,根本不會讓皇帝看重,但江南鹽漕卻是非同小可,如今大唐朝廷財力糧米有半數來自江南,這關乎大唐國運和財政收入,皇帝的重視程度可想而知。沒有錢什麼也幹不成,不要說平叛需要錢,就是養活長安這些權貴都需要大筆大筆的錢糧。
而且,還關乎江南民亂。十幾萬人流民的小規模反叛,朝廷未必放在心上,但如果因為江南民亂而耽誤阻塞了朝廷鹽漕轉運,李豫幾乎可以想象出皇帝暴怒的場景。
所以,李豫覺得機會來了。
孔晟完了。
一念及此,李豫突然轉身走出,面向皇帝拜伏了下去:“父皇,兒臣有報!”
皇帝的眸光瞬間變得鋒利起來,心裡冷笑起來:“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嗎?這兩天裝得一本斯文,朕就知道你終歸還是會按捺不住的。”
皇帝淡淡笑了笑:“太子有什麼話說?朕洗耳恭聽!”
李豫聲音凝沉,一字一頓道:“兒臣接到江南鹽漕轉運使急報,因為江寧郡王孔晟在江南廢黜朝廷均田令,導致德清縣士紳袁瑛一夥聚集本地流民十萬人叛亂,誅殺本縣縣令,攻佔縣城,燒殺擄掠,江南百姓苦不堪言……而鹽漕轉運使衙門在德清囤積的鹽漕百餘車,被叛賊劫掠……”
李豫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字字句句卻如同驚雷一般炸響在大殿之上。皇帝臉色驟變,霍然起身顫聲道:“太子,所言當真?”
李豫不動聲色,從懷中掏出宋寧蓋有江南鹽漕衙門火籤大印的文書奏表遞了上去:“事關重大,兒臣豈敢妄言?!這是江南鹽漕轉運使宋寧的急報,請父皇過目!”
朱輝光趕緊下來為皇帝取過。
皇帝接過去隨意翻看了兩眼,臉色旋即變得無比的陰沉。
孔晟無論在江南怎麼折騰,皇帝都不曾當真,因為他了解孔晟,孔晟絕不是那種貪財好物之人,他在江南鬧出來的動靜八成是因為他要從江南本土權貴手裡奪取權力,引起了強烈反彈罷了。
但江南鹽漕卻不一樣!
如果失去了江南鹽漕,大唐朝廷就運轉不下去。這是他對江南鹽漕非常重視的一個關鍵因素。而宋寧雖然才是四品官,但在他心裡還是有一定位置的,至少他知道有這麼一個地方官的存在。而天下間四品五品的地方官多如牛毛,沒有一個人能像宋寧一樣直達天聽。
大殿之中,朝臣噤若寒戰。
李泌和杜鴻漸迅速交換了一個震驚的眼神,李泌遲疑了一會,還是上前躬身道:“請問太子殿下,江南民亂阻塞鹽漕,為何朝廷戶部沒有接到江南鹽漕衙門的急報?而更有甚者,江南地方官府也沒有向朝廷發來急報……反而是太子殿下先得了訊息?”
李豫冷冷掃了李泌一眼,淡淡道:“李相,你的意思是本宮謊言欺瞞父皇和諸位大人嗎?”
李泌躬身下去:“老夫不敢。但事關重大,李泌參知政事,不得不問,弄清緣由。”
李泌還真是問到了點子上。
皇帝在震怒之後,陰沉的目光更是投射在李豫的身上。訊息自然不可能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