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題,最妙,將往何方?東西南北,山林湖海,紅塵,苦海,朝廷,邊關,……
殿內時有被這些小孩子的回答而引發的笑聲。
妙音有時會稍作點評,但似乎眾人的回答都不能令人完全滿意。
“三十六人了,還有哪位沒有上來?”妙音的聲音十分純淨。
大家的目光全集中到了我們這一邊。
原來,只剩下阿朗沒有參考了。
有低笑聲傳來,含義十分明顯。
“慕容朗,上臺吧,我們早就在期待了。”有人大聲說。
“快點,我們等著妙音大師宣佈結果呢。”有人催促。
“他上臺啊,這人生最重要的操守定是沉默如金了。”這話一出,有人壓抑著笑。
慕容越始終微笑著,容色不變。
我拍拍阿朗,笑著對他說:“別介意人們說什麼,長大了,更別學這種說話行事的方式。”
這次,阿朗的手沒有回應我,他慢慢抽出來,站起身,看了我一眼,向臺上走去。
大殿裡一下子變得極靜。
我看看慕容越,慕容越正好也在看我,神情皆十分疑惑。
阿朗這是要去做什麼?
他瘦瘦小小的身子往臺上一站,站得筆直穩重,清亮烏黑的眼睛朝眾人臉人一一掃過。
殿內頓時沒了聲音。
然後他從容轉過身,朝妙音恭敬優雅地鞠了一躬,坐到了琴案旁。
坐著,卻並不去彈,只是垂目靜坐,似是默想,似是出神。
眾人震驚過後,全凝目注視著臺上,無一人出聲。
他慢慢伸出手來,手勢略生澀,琴音自指下流出。
我一聽,發呆。
他彈的正是我抱著他手把手彈過無數遍的《欸乃》。
這首曲子,原本是據唐柳宗元著名七言古詩《漁翁》詩意而作成,他的原詩為“漁翁夜傍西巖宿,曉汲清湘燃楚竹。煙消日出不見人,欸乃一聲山水綠。回看天際下中流,巖上無心雲相逐。”此曲本是動靜結合,讚美自然美景,抒發隱逸情懷的;
十幾天來,為了那個小溪流阿朗的故事,我把這首曲子彈得十分歡快,與原曲已是大異其趣。
不料阿朗指下,這首《欸乃》卻變得更加激情洋溢。
一時間,大殿裡彷彿滿溢了金色的陽光,柔和而溫暖的陽光,明亮而純淨的陽光,燦爛而輝煌的陽光;陽光下,是一江春水歡歌,是白雲自在舒捲;是清溪奔流,流向他一心要去的光明澄澈的地方。
古琴講究的是清、微、淡、遠,像他這樣的琴音,估計人們想都沒想過,更不用說親耳聽到。
太令人震撼了。
琴音結束很久,大殿裡仍然一片寂靜。
“妙哉斯曲。”最後是妙音撫掌輕嘆,打破了靜的符咒,殿內眾人一下子醒過來般,議論紛紛者有;瞠目相對者有;讚歎誇獎者更有,鬧哄哄不一而足。
慕容越此刻全神貫注,只是凝望著臺上的阿朗,微笑的雙眼,淚意模糊。
阿玉看過來,神色不明。
“孩子,回答那三個問題吧。”妙音純淨的聲音穿過喧鬧,安靜地傳來。
大殿裡一下子又變得十分靜,靜得令人情緒緊張,人們全盯著臺上的阿朗。
阿朗靜靜地站著,烏黑的眼睛越過眾人,靜靜地落在我臉上,一絲笑意自他眼底溢位,漂亮的小臉上,促狹之意一閃。
他想做什麼?
我一下子緊張起來,不知道他將如何開口回答。
最後,阿朗轉向妙音,示意他一一提問。
霍,這小傢伙的眼睛原來如此會傳情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