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由衷笑起來:“是啊。置身他們當中,我很放鬆。那麼熱情直率,黑是黑白是白、愛恨極分明。即使有人使性子,也是把一切放在臉上,很少玩陰謀……”
“嗯嗯,沒有陰謀算計,個個都是好人。不然你雙手哪兒來的傷,哪裡會受了風寒昏睡兩天,哪會被顧問嶠薦到宮中去做內侍?”
嘖嘖,瞧這話說的,好像我很無能似的。
我憤懣之情溢於言表:“說到壞人,確實有。我正猶豫要不要請我大哥或我爹幫忙對付他。”
他一怔,停在了石徑上。
“那人一開始對我很好,後來卻極無情,先是支使他人撞破了我的頭,後來還親手打我……”
他破天荒微紅了臉。
我指著他正大笑,眼前一黑,已被他惡狠狠圈進了懷裡:“這才離開了幾天,你竟變得這麼……”
怎麼……?
我微仰了頭看他,他眼神一熱,我的心咚地一跳,剛要掙脫,吻,已雨點般落下來。
“說啊,怎麼不說了?瞧這耳朵紅的,還這麼燙……”
“明……唔……放開……唔……”
“是不是又要喊你那蠻不講理的爹爹來了?”他說歸說,好歹鬆開了我,“大概你越頑劣,他越開心吧?要是他看到他的寶貝非兒又在被我‘欺負’,會如何?”
“欺負”二字竟被他說得如此含混不清,配上他狹長鳳眼裡幽幽的光芒,令我渾身熱起來。
我一邊揚了下巴,毫不在乎模樣,一邊偷偷平息著狂跳的心。
他目光濃郁地看著我,看著看著,微揚了眉毛:“連臉皮也厚了不少嘛。太好了,我們再來……渾小子跑那麼快做什麼?”
幸好時值深冬,山裡沒人,饒是如此也已汗意潛生。
一口氣向山林深處跑去,直到跑不動,倚在一棵樹上氣喘如牛。
這傢伙,總有辦法令我心神不寧。
過了好一會兒,總算平靜下來。
忽有東西從半空掉下來,砸到了我頭上,定睛看,石徑上蹦跳的居然是兩枚紅豔豔的果子。
抬眼看去,才發現所倚的樹,竟然長得如此好看。
高樹姿容秀挺,松柏之質,經霜彌茂。
深綠的葉片上清風在流動;簌簌簌,枝葉間小鳥輕跳著,剛才的果子就是它啄落的吧。太陽圓圓的光點在它嫩黃柔軟的羽毛中活潑地閃爍。
它撲扇著翅膀,宛如這鬱郁嘉樹綻開的花朵,靈動空明,在大樹的懷抱裡,釋放著它全部的依賴與歡樂。
明於遠跟了上來,靜靜地站我身邊,也在仰頭看著這棵美麗的樹。
山風吹拂著他的衣襟,那些銀白色的雲紋頓時流動起來。他神情閒逸,似乎身心全部沉浸到了這山林的寧靜中。
漏下的陽光落在他的眼底,他的額角,他的肩頭,映照著他唇角的一抹笑意,他整個人滋生出一種無法言說的明淨淡遠味道。
這一刻,他與他面前的樹,都是如此動人。
他負手微仰著頭看樹,卻輕聲問我:“不認識了?看了我這麼長時間。”
我笑起來:“怪了,你是在看樹還是看我?”
“既看樹又看你。你不是希望自己是這樹的一部分嗎?比如那隻無憂無慮的小鳥。”
……我微不自在。
就知道什麼也瞞不過他。
他收回目光,微笑著在我額頭就是一彈:“就沒見過比你更沒有志向的人。不過簡非,別指望我是那棵大樹,你是它懷抱裡的小懶蟲。”
我一震。
他看我一眼,又仰頭去看樹,語音低沉,溫和:
“不明白?陪了你十年,你現在得學會自己長大了。從此,我不會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