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我,有一個瞬間,我甚至要懷疑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我在想什麼。
他沉靜深黑的眼裡神情難辨。
“不早了,歇下吧。”最後他輕聲說,聲音溫和。
轉身出了鹹安宮。
背影挺拔,看過去,不知是不是因了月光的關係,他步履閒雅,剛才的寂寥似乎淡了不少。
一個月。
當我將那疊並不厚的《昊昂十治》遞給阿玉的時候,內心頗為忐忑。
可是,也顧不得了。
東西交出去,才發覺人已累到十分。
晚上,泡在大木桶裡,想著這個十治帶來的各種可能性,思維柳絮一般,紛紛而凌亂。
頭不覺真的痛起來。
索性閉了眼,什麼也不想,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驚醒過來。
睜開眼的瞬間,就是冷,不禁連打幾個噴嚏,原來我居然盹著了。
忙自水中起來,可轉眼間,我“呯”的一聲又坐下去,動作過猛,兩眼金星直飛。
門口正準備進來的不是阿玉又是誰?
“你很長時間沒出來……,”他說,跑了五十米似的,於是又頓住。
“你先出去,這就好……”我氣急,鼻子一陣癢,又是幾個噴嚏。
話未完,他已轉身出去。
手忙腳亂穿好衣服,淋淋漓漓頭髮上全是水,也沒顧上細擦。
走出去。
他坐在書燈下,坐姿端正閒雅,清清冷冷。
目光落在窗外,出神。
突然有腳步聲傳來,匆忙急促。
詫異間轉過頭,不覺笑起來。
卻見何太醫急步進來,一隻手正自抹汗。
“何太醫,好久不見。”我笑著招呼。
他見到我,一愣,也微笑起來:“簡侍講,你好……”
笑得真叫一個友好。
我想起從前,上前拉拉他的衣袖,作頭疼狀,笑著對他說:“怎麼?何太醫又來坐禪了?”
他清清瘦瘦的臉,居然紅了,笑道:“不敢不敢。”
不復以前不苟言笑狀。
“何太醫——”清冷的聲音響起。
他微頓,立馬斂了所有的笑容,轉眼變作清瘦嚴肅的何太醫。
趨步上前施禮:“何清源叩見皇上——”態度恭謹,一絲不苟。
“給簡非疹疹脈吧。”未等他的話完,阿玉已沉靜出聲。
給我疹脈?
正想問,何太醫已躬身上前:“請簡侍講坐下……”
無奈,坐下,伸手,他兩根手指搭上來,眼觀鼻,鼻觀心。
良久,他睜開眼說:“簡侍講是受風寒了,吃幾劑發汗的藥,就會好的。只是——,”他沉吟,似乎在想措詞。
“只是什麼?”阿玉已站在我的背後,沉聲問道。
何太醫微躬躬身:“只是簡侍講最近耗神過多,加之睡眠不穩,怕是要靜養一段時間了。”
靜養?
如何能靜養?
我還想著明天就去南書房呢。
我要見明於遠,要向他解釋我這般做的原因,要爭得他們幾個人的支援……
可是我的反對沒人聽,轉眼,頭髮被阿玉擦乾,人被送上床,捂上被子。
藥已熬好,我一口喝下,只希望一場汗出了,明天就好。
“你到不怕苦。”阿玉坐在床頭看我,微微一笑。
“哪有多苦了?何太醫不知在藥中加了什麼,這會兒居然開始回甘。”我笑著解釋。
“哦?我嚐嚐。”
什麼?
這怎麼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