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又懶的骨頭如今自動有人替他打嘴炮了,而且還很有殺傷力。就見一群小孩子全給逗笑了,氣得落歡反手叉腰指著茂茂鼻頭啐他:“嗨,真是養的不如生的嚎!小時候騎我脖子上撒尿,如今騎我頭上賤撩,誰說外甥向著舅舅的?我非給丫舌頭撅折了不可。”
茂茂好心提醒他:“人舌頭上沒骨頭。”
“那咱就試試看能不能撅折!”
說著話就來捏茂茂下巴,嚇得茂茂扭頭直往父親身後藏,嘴上卻沒消停:“不作興的啊!說不過就動手,小人,妥妥的小人!”
落歡就抱著胳膊,歪著頭好整以暇地看傅燕生:“這些年你沒教他輕功啊?”
傅燕生兩手一攤:“他跟越之劍法練得不錯,你要不要試試?”
“你有點兒當爹的自覺沒啊?”
“沒啊!我只有偷懶的自覺。”
“臉吶!”
“你說哪張?”
落歡狠狠捂住眼睛,表示暫時不想跟這個不要臉的人說話。
而關於凌鳶不去靜思園這件事,凌鳶自己總是三緘其口,任誰來說都諱莫如深地笑笑,用一句:“出師了呀!”搪塞過去。
換到沈嵁這邊廂,師父尚有安則似乎看得更深些,不無調侃道:“這一回,賭得有點兒狠!”
沈嵁不露聲色:“師父與人打賭了?”
“何必裝傻?”
“徒兒確實不明白。”
“不想說,為師自然不逼你。只見你這些日子冷清不少,寫字比誦經時間長,睡覺比打坐時間長,並不好。”
沈嵁略一欠身:“惹師父掛心了!”
“為師就你一個徒兒,自然時時掛在心上。依我看,還俗吧!”
沈嵁本欲提壺與老人續茶,不由頓住,輕蹙眉:“師父這話,徒兒真的不懂了。”
尚有安竟搖頭訕笑:“佛法再深,也藏不下一個情字。為師年少時躲親情,後來躲兒女情,最後將恩友親故都躲了,最終呢?五弟勸我,一意推拒何嘗不是妄執!痴兒啊,莫不如隨遇而安,試著去接受!
“這些年諸多事,來來去去,為師並非全不知道。只覺得一則未必是壞事,二則勿要干涉過多妄下定論,不過如今看來,倒是你這孩子顧慮忒多。”
沈嵁垂著頭,總不說話,冷臉如故,也叫人參不透他內心真正所思所想。
“若想不通,索性出門走走如何?陪為師去雲遊。去個一年半載,各自還緩一緩,悟一悟。”
猶自不言,卻肯點頭應下,老人望著眼前執迷的徒兒,笑得釋然。
可惜這一趟,真叫天不遂人願,到底沒去成。原因無他,沈嵁心疾犯了,渾身水腫,一句話三喘,慢說出門遠遊,厲害時候連床都起不來。又按說,他隨身總揣著救急的藥粉,應不至於發作得這樣嚴重。熟料偏偏吃完了,他自己竟不得察覺。若非園內僕役伺候得仔細,及時發現他倒在屋裡呼喚晴陽來救,後果確當真不敢想。
也是此一番,晴陽在大家跟前終於瞞不住,還將沈嵁真實的身體狀況和盤托出。雖是樂觀的,但回憶當年九曜星君冉五爺生前種種,哀愁倏然湧上心頭,一屋子大人便都籠罩在慘淡氛圍裡,顯得頹喪。
“越之自己知道麼?”這是傅燕生在問。
“他知道又如何?無非還是瞞著!”這是凌煦曈在嘆。
“孩子們都跟越之親近,尤其豆蔻,要不要也叫他們知道?”這是烏於秋的擔憂。
“說不說都不重要!”尚有安起身,竟還能溫和從容地笑著,“身子不好,養著便是,又不需他出去拼命,一家人在一起,開開心心就好。”
晴陽望著老人,莫名地,心裡覺得踏實。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