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無咎袖著瓶瓶罐罐仙風道骨地飄然去了暫且不提,張牧雲和月嬋又收拾了一陣,便也各自在院中簡易的床板紗帳中睡下了。入睡之前,和往日不同,這倆小男女竟罕見地吵了一架;一個不想第二天帶她一起走,一個偏偏要跟去,如此絮絮叨叨你來我往各不相讓,吵了好半天,最後還是張牧雲看女孩兒態度堅決,便念及兄妹之情,還有她出奇強悍的拳腳,也就答應了。
於是這小院中重歸平靜。柔和的月光如流水一般灑在二人紗帳上,點點的潔白月華漏過粗紗的孔眼,照在他們蓋著的薄被上。此時又有一陣微涼的晚風輕輕吹來,透過紗帳拂在他們臉上,於是他倆很快便安然入夢了。
第二天一早,張牧雲和月嬋洗漱完,剛吃過早飯,那無咎道人便來了。先客套地讚揚了一下張牧雲秘製的驅蚊油精,無咎道人便請他上路了。自然,最後離開小院時,那月嬋也一起跟上了。
君山,又稱洞庭山,只在洞庭湖裡。要去君山,先要到洞庭湖。去洞庭湖,張牧雲知道近道,便領著無咎月嬋一起沿他家屋後的小溪順流而下,大約走了半個時辰,再繞過溪邊一棵被雷劈去半邊的歪脖大柳樹,順著另一條小路折向東,又走了一個多時辰,經過五六個村莊,這才來到離張牧雲家最近的一個洞庭湖渡口。這渡口旁邊,也有一條大溪不知從何處流來,打這兒流入洞庭,於是這地方便叫作“大溪口”。
大溪口渡頭有一條長長的泥堤伸入湖中,這便是大溪口碼頭。大溪口碼頭的兩側釘著兩排深深的木樁,木樁上繫著一溜的湖船。除了幾艘大些的客船定期開往對岸的城鎮,其他都是那種有篷或沒篷的小船。這些小船上各有兩三位船主水手,袖著手靠在搖櫓邊,專等遊湖的客人僱船。
等張牧雲這一行人來到大溪口碼頭,便由張牧雲講價、無咎出錢,在碼頭靠近湖中的位置僱了一艘不大不小的白帆油篷小艇,跟船伕講好了去處,便準備一起上船。就在這時候,張牧雲叫了一聲,“月嬋,走了”,卻發現沒動靜;回頭一看,卻看到那少女還停在剛才來的小路上,呆呆地望著湖水出神,不知道在幹啥。
“月嬋,幹嘛呢?”
見月嬋發呆,張牧雲莫名其妙,便提高了嗓門喊她。聽他提高嗓音叫,看得入神的女孩兒如夢初醒,趕緊一路小跑,嫋嫋娜娜地跑過來了。
待月嬋過來,還不等心中奇怪的張牧雲問她,她卻先一臉奇怪地問道:
“咦,大哥啊,你們怎麼走得這麼急?這麼好的風光你們不看一看?”
原來,初到洞庭的少女從不記得曾見過這樣浩渺明淨的水色煙波。這明朗晴空下,且不說那長波天合的萬頃碧波,就是這近處的湖岸,也婀娜多姿,明媚如畫。那蘆葦青碧,水色清瑩,澄渟湛然的湖波一聲聲拍打著湖岸,攪起一陣陣潮風,帶著獨特的清香。月嬋覺得,這樣微腥酒香一樣的氣味,任何自己用過的脂粉香水、任何聞過的花香蕊香都不能比擬。而在貪婪地嗅息湖風之時,聽得“啾啾”兩聲輕柔清脆的鳥鳴,那隨風作響的蘆葦叢中忽然就有幾隻白色的水鳥拍打著翅膀飛起,搖曳生姿地翩然飛向遙遠的天際——所有這一切,是多麼的動人迷人?怎麼竟有人能視若無睹?所以月嬋非常奇怪。
不過,這少女她哪知道,和她同行的這兩位,一個住近水邊,一個久歷江湖,這樣的湖山一次兩次甚至十次都可以,但實在看得太多了,現在如果不特別用心,也就自然熟視無睹。
所以張牧雲見月嬋一臉奇怪的發問,也只是嗯嗯啊啊隨便說了兩句應付過去,就趕緊拉著她跳上船頭。畢竟,趕路要緊。
於是,載著月嬋幾人的帆船如一隻張開白色翅膀的水鳥,倏忽間蕩離了水岸,推開一路清澄的湖波,悠悠然往大湖的深處而去。一帆煙水,兩槳汀洲,面對著清澈粼粼的湖波,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