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眼淚,心內的決意又定了幾分。
不多時乳母上前輕輕接過襁褓,穆清的眼睛仍流連在那雪嫩小臉上不捨移開,乳母低著頭。悄悄按了按她放在襁褓下的手,細微且飛快地動了動嘴,“吳內監將公主照拂得極好。”穆清心頭大寬。遂向乳母笑著放開了手。
各人皆打起精神來歡飲笑語,因都是些素來常親近的人。殿上熱熱鬧鬧的也不算太過拘謹,席間又有宮婢奉上盛著湯藥的琉璃盞予長孫氏飲過,穆清暗底裡思忖,看這光景,她這氣疾大約是要常年吃藥的了。
也不知是哪一個慣會哄人的,說道起殿外一叢叢的蘆葦來,眾人交口稱頌長孫氏慈悲賢德,既提到這為使英華魂魄安歇的緣由來,穆清少不得伏地叩謝天恩一番。
午後內監來傳話,稱前殿席散。故立政殿的筵席也隨之散去,外臣們的妻女一一再拜告退,長孫氏則按著禮數將不同的訓誡勉勵之話相應地說上一遍。
輪著穆清時,殿內外臣的家眷已寥寥數人,所剩的大多是後宮嬪妃。她大禮叩拜後,起身垂眸跪坐著候等那幾句場面上的話,臺階上頭卻靜默了半刻,並未等到預期的那幾句。
“二郎這一路過來,且不論蔡國公勞苦功高,便是顧夫人也極是不易,箇中苦楚艱險外人只道其一二,又有哪一個能知曉個七八分呢?”長孫氏陡然開口,穆清的目光又往下垂了半分,身子更向下壓了一壓。
“顧夫人堅不受封,倒是令人越想越生出愧意,我若就此算了,豈不是成了個不知禮的,還如何表率後宮,儀範天下?我且記得蔡國公府僕婢不多,人丁亦稀薄些,估摸顧夫人平素也沒個助力幫襯,故著意精挑了宮人六名,姿容禮數皆屬上乘,詩書棋畫無不精通,不日便送往蔡國公府上,以解夫人之憂勞。”
殿中的官眷宮嬪皆屏住了呼吸,靜得大家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比照當朝《六典》,三品以上大僚可置妾室六名,十幾年來蔡國公身邊只她一人相伴,此事無人不知,便是最大度賢淑的婦人,亦難免心存羨慕,眼下這一道恩旨,分明是在替杜如晦充實後院,上有所賜,焉敢不受?況且從長孫皇后的話中可知,她竟已拒過一次恩賜,若再拒一次,無異於掌摑皇家臉面。
座中幾個心思巧慧的隱隱覺察出這位顧夫人與皇后之間的關係必定另有乾坤,都想瞧瞧穆清的應對。
穆清依舊端莊恭肅地跪坐與臺階下,心中縱是電閃雷鳴,身形卻是紋絲不動的。出乎眾人意料,她往下垂蓋著的睫毛微微抖動了幾下,展臂伏拜,朗聲謝恩:“皇后殿下體恤下情,妾身蒙殿下垂憐,感激涕零,卻是無以承謝,惟有好生善待皇后賜下的宮人,和樂共處,方能安心的。只是,只是拙夫,他尚未知此事,不知他……”
四座皆暗暗吃驚,彷彿無人敢信她竟坦然接受了這燙手的碗,聽著這話裡的意思,還準備好好地捧回家供著。
長孫氏原就明豔的容色此時因如花般綻放的笑顏越發動人,“顧夫人賢惠,且不必耽心蔡國公如何,大約此刻聖人那邊的恩旨也下了。”
穆清心頭一抽,藉著再拜掩住面上的怨怒,再抬頭時,笑容已安妥地掛在了面頰兩側。
“還有一樁,府上的大郎與二郎,我看著極是喜歡。聰敏好學,與承乾一處唸書多有進益,聖上的意思,便留他兄弟二人在東宮常住,隨侍太子。”說話間長孫氏笑吟吟地扭頭望了一眼身側的兩個孩子,“待來年青雀開蒙,少不得要與夫人的四郎多親近。”
殿中的官家夫人們心思疾飛。前一刻賜宮人時。自以為聽出了穆清與長孫皇后之間的嫌隙,正暗自琢磨著日後同這位顧夫人往來時該如何拿捏分寸才好,下一刻情勢急轉直上。杜府的大郎和二郎竟是要常伴太子了,這意味著如今杜如晦是御前頭一等的重臣,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