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
校場之上金鐘聲鳴起,英華已脫開她的手,往場中去了,一陣革靴擦碰的嚓嚓聲,眾兵將已從各處集結於校場上,無人言語,只齊整地列了隊靜候著。
高臺離得遠,穆清只能依稀看到兩個身影,一個氣勢迫人,一個從容淡然。兵將們一聲不吭地領取了吃食便在場內自尋一處坐著,她掃了幾眼離得近的,每人僅一碗稀薄如水的粥,一個糜子面摻著白麵制的蒸餅,便是阿柳看了也直嘆氣。
既分了飯食,眾人隨意席地坐著,鬆散開來,互相說幾句話。有眼尖的瞧見穆清身後車上的米糧,揚聲打聽道:“可是送糧來的?”
阿柳忙點頭應是,穆清來不及攔住她,她已忍不住指著他們手中的吃食,“每日便只這些麼?怎夠?”
“不夠又如何。”那兵卒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東西,向著高臺那邊一揚下巴,乾脆道:“他們不也同咱們一樣的吃食麼,還有甚可怨的。”
隨意說了兩句,另一邊的兵卒忽然扯了他一把。“莫說了。”穆清抬頭望去,李世民正與杜如晦一同往她這邊過來,她的眼睛幾乎黏在那個沉穩熟悉的身影上挪不開去。將近大半月未見,兩頰顯見瘦削了,只精神尚好,目光仍是堅定有力。
李世民見她送了糧米來,心下快慰。道謝再三。才剛要人將米糧收入庫中。便有兵丁火急火燎地跑將過來,口中不敢胡亂喊嚷,直到了跟前。方才上氣不接下氣地道:“魯阿六,魯阿六他們,將蘇副尉捆綁了,自側營出去。搶了民糧了。眼下,有百姓在正營大門口叫喊。討要說法!”
當下聽聞這話的人俱如聞霹靂。
“魯阿六人何在?”杜如晦頓覺腦中似遭了猛擊,一陣陣的尖銳抽痛,握緊了拳頭問到。
那報信的兵丁一下慌了神,結結巴巴道:“卻。卻未再,未再歸來。”
杜如晦緊緊闔上雙目,頓了一刻。摒退了腦中紛亂的念頭,忽又睜開眼。掃視了一圈場中散坐著的兵丁,靠近他們的那幾人,大略聽到了些甚麼,正圍攏了低頭暗語。“二郎,你且在此處鎮著,莫再教他們生出甚麼亂子來。我去營外先看過。”言罷抬腿便走,才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望望穆清,欲言又止,只衝她點了點頭。
待他走後,李世民喚來了幾名淺綠服色的校尉,並幾名副尉,囑咐他們各自帶著所轄的兵丁,速速撤回營房內,不得擅自出來走動。
穆清既送了糧,本已無事,原想著見他一面便回去,誰能料竟出了這檔子事,眼見著各人忙各人的去了,她也不好在此礙事,便喚上阿達阿柳,上了車往外走去。自駐軍地出去的大道,只那一條,隔著老遠,便能聽到吵囔聲,細聽之下,似乎還有鐵器相擊之聲。再近些,竟還有慘呼哀嚎的動靜。
穆清直聽得心驚肉跳,催促阿達緊趕兩鞭。將近那推搡扭打的人群時,阿達回過頭急道:“娘子快些進到車內,莫再出來。”
她還沒看明白前頭到底怎樣一副態勢,已被阿柳一把拉回簾幕後,阿達不敢再往前,只將馬車停在不遠處的一堵牆後頭,穆清只能隔著車壁上的透氣窗格向外望。只見前頭地上亂糟糟地散橫著幾個圓木拒馬,已然被那四五十名暴怒的鄉民衝散。門口當值的原是十人一班輪換,眼下已加至兩組二十人,仍是抵擋不住。
鄉民手中持著鋤頭柴刀木棍,向前直捅戳,步步進逼,更有人舉著大石塊向戍衛的兵夫亂砸過去。這些兵夫原就日日不得飽食的,氣力上難免欠些,此時握持著長戟利矛邊拒當邊向後退,又如何拒當得住,便有幾個發了狠的兵夫使力猛刺了幾戟,立時便見了血,有人撲倒在地,起不得身,怒吼叫罵呼痛聲,混成一片。
穆清的目光竭力在暴亂雜沓的人堆中搜尋那抹熟悉的身影,來來回回望了好幾圈,也未見。
正